直到不上学,他开始在各个地方游荡,社会下层什么都有,见得多了就懂得多了,后来他又学会了上网,他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不是病,他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有人习惯用右手有人用左手一样,有人喜欢女人,也有人喜欢男人,不过那样的人很少,少到几乎不被人所知,而他就是这部分人中的一个。
陈树瑜想过自己的未来,即使是知道了自己的取向他也不想找一个男人谈恋爱,经历了那些之后,他对“爱”这个字有些恶心,与其说他不相信爱情,倒不如说他认为金钱来得更可靠一些。但他也不会找一个女人结婚,那对那个女人来说不公平,没有人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损害别人的,即便是没受过多少教育,但是人不能没有道德。
陈树瑜把这件事当成了另一个一辈子都不会说的秘密,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秘密这么快就被人知道,甚至这个秘密还变成了一个彻底改变自己生活的钥匙。
年轻的陈树瑜在听到那段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他听得面红耳赤,直接了断的拒绝了那人的提议,转身就想离开,没想到那人却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塞进了一张名片,留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然后走了。
陈树瑜看着手里的名片,上面写着某科技公司总经理,程衍,下面是他的电话号。
他看了半天,然后鬼使神差的把名片装进了兜里。
到了打工的地方,结果又迟到,又被老板骂了一顿。
果然每次遇到他就没什么好事,陈树瑜想。
陈树瑜又坚持了一个星期,山穷水尽,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了,自己还因为低血糖被送进医院,又加一笔支出。
和打游戏一样,在游戏里上如果装备差了就只有被NPC吊打的份儿,而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没钱就只有被现实吊打的份儿。
陈树瑜在自己不晕了之后在医院的公共电话亭打了名片上的电话,那个叫程衍的男人来得很快,而且来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嘲笑他的话,直接把父亲的费用全结了不说还预留了一部分。然后程衍让陈树瑜把自己所有的工作都辞了,陈树瑜当天照顾完父亲之后就直接住到了程衍的家里,当晚两个人就做了,或者说是程衍在推脱,而陈树瑜主动。
陈树瑜以前曾经偷偷看过片子,也因为好奇查过资料,他知道这种事在第一次的时候会疼,但他不知道会这么疼。
从程衍刚进来他就开始哭,但哭也不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疼。
程衍交钱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一共是六千八百一,程衍直接交了一万。
他把自己一万块就给卖了,还是没有期限的卖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个叫程衍的男人身边待多久,只是几天,几个月,还是一辈子。
他曾经有那么多对未来的幻想,等陈淑玥上完了大学他就去南方的一个小城里定居,攒够了钱就开一家小书店,要买好多好多的书,把自己曾经想看的书都买下来。
但是现在,他和自己之前在那些小巷里看到的浓妆艳抹的女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就算有区别,也不过是她们卖给许多人,而他只卖给一个人,而且他也没有她们来得坦荡,明明做了□□还想哭几声来立个牌坊。
那晚程衍没有做到最后,陈树瑜哭得厉害,他把陈树瑜搂在怀里,不停地给他擦眼泪,直到他哭得睡着了,他又用湿毛巾给他擦了脸,又给他下面上了药。
其实程衍做那些事情的时候陈树瑜是知道的,陈树瑜鸵鸟似的不想睁开眼睛,在心里想这个嫖客挺有绅士风度。
时间到了七月中旬,还是没有陈淑玥的消息,父亲还是在医院住着,但是身体已经有些好转,医生说只要不受什么刺激是没问题的。陈树瑜想让他出院,但程衍没同意,他说,还有些问题,为什么不在医院调养好再回家。
陈树瑜说,这个病是没办法根治的,只能是调养,反正现在在医院也是单纯的吃药,还不如回家省钱些。
程衍说,这些钱你老公还是有的,岳父在医院还有人照顾,比在家好。
陈树瑜没再争辩,他不习惯程衍说这样的话,明明就是□□和嫖客的关系,他的话却总是很暧昧。
没有人问过父亲的意见,陈树瑜甚至在程衍给父亲请了高护之后连医院都很少去,因为只要他在病房,得到的只有责骂。而父亲也从没问过陈树瑜自己能一直在医院是他从哪儿弄的钱,或者说他已经知道陈树瑜是从哪儿弄的钱了,因为他骂陈树瑜的话从“小杂种”变成了“贱人”。
程衍曾问过陈树瑜,为什么父子关系那么僵,但陈树瑜并没有告诉程衍原因。
因为辞了所有的工作,又不去医院照顾父亲,陈树瑜每天的生活就是在程衍的家里待着,或者看电视,或者发呆,反倒是程衍因为工作每天早出晚归,两个人一天见面的时间倒也不是很多。
但是陈树瑜清晰的感觉到两个人在相处的时候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却说不上来,总之如果现在要是突然发生什么事情,他的第一反应是找程衍,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问自己该怎么办。
陈树瑜知道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局面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控制的了。
几天后,又一个坏消息从警局传过来——一具高腐的无名女尸,但身上有陈树瑜报警时描述的小银锁。
陈树瑜接到电话时正好在医院,那天父亲罕见的没有骂他,病房里很静,静到陈树瑜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电话,父亲都能听见电话里“需要你再来警局一趟”的话。陈树瑜拗不过他,两个人一起去了警局。
尸体确实是高腐,陈树瑜完全看不出尸体有哪里和陈淑玥相像的地方,除了尸体颈间的那把小银锁,和他脖子上的一模一样,是父亲在他们百天的时候给他们买的。
父亲又晕了过去,陈树瑜来不及辨认尸体又把父亲送回医院。
父亲在急救室里,急救室外警察要求给尸体和父亲做DNA鉴定,陈树瑜茫然的问,孪生姐弟也可以做鉴定吗?
警察不理解,但表示可以,不过父亲的对比度更好一些。
陈树瑜说,用我的吧。
警察好奇的问为什么。
陈树瑜顿了一会儿,说,那不是我亲生父亲。
警察默默的走了,陈树瑜回头,发现程衍正靠着墙看他。
陈树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他甚至想说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道我去警局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如果那尸体真的是陈淑玥,我该怎么办?但是他没有说出口。
二十岁的陈树瑜不再问自己该怎么办,而是想问程衍,但他又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资格来问程衍。
那把锁打碎的不仅是父亲的心理防线,还有陈树瑜的。
陈树瑜难以想象如果那具尸体真的是陈淑玥会怎样,他也不敢想。
程衍像是看透了陈树瑜在想什么,他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坐到陈树瑜身边,抓住他的手,陪他一起等。
医生出来了。
情况很不好,病人受刺激很大,而且没有什么求生的念头。
父亲最后还是走了。
他临走的那段时间陈树瑜在他身边,陈树瑜听他断断续续的念叨着陈淑玥的乳名,念叨着母亲的名字,唯独没有他。程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后父亲咽了气,陈树瑜木然的看着护士进来,他突然回头对程衍说,程衍,我以后没有家了。
程衍的表情陈树瑜有些读不懂,但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家。
父亲的葬礼很简单,陈家没有什么亲戚,去的全是老街坊邻居。
刚处理完葬礼,警察局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不是。
陈树瑜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宣告破产的富翁被突然告知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知道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是除了用钱作比喻之外陈树瑜还真不会做其他的比喻。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程衍总是用这句话来劝陈树瑜。
经历了父亲的去世之后,陈树瑜觉得自己和程衍的关系又变样了,虽然他还是说不明白。
陈树瑜开始给程衍做晚饭,他原本就会做饭,但他曾经说过一句自己讨厌厨房的味道,之后两个人在家时的饭全是程衍做。
陈树瑜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只是想到自己做饭给程衍吃还觉得挺开心,厨房的味道也变得不是那么难闻。
程衍有轻微的胃病,有时吃不好就会胃疼,但因为工作只能每天在外面吃外卖。
陈树瑜每天变着法儿的给程衍做晚饭,想让他吃的好一点,但程衍每天在家吃陈树瑜做的只有晚饭这一顿,因为早上他都是自己准备早饭,吃过然后去上班,但这个时候时候陈树瑜都在睡觉。
陈树瑜也挣扎着起来给他做过几回,但他不让,陈树瑜坚持的后果就是晚上的时候程衍压着他做到更晚,然后第二天等他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而桌子上放着程衍给他准备的早饭。
陈树瑜也偷偷想过,程衍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因为自己的卖身的价便宜?
可是他那么有钱,不管花多少钱都不眨眼。陈树瑜在程衍给他买衣服的时候翻过吊牌,有时候那一件衣服都能在自己老家买一平米楼了,或许是因为他买衣服时总是话多,他后来的衣服都是程衍直接自己买好然后再带回家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