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麟纵横花海,这辈子没有怂过谁。跟这儿整得不得不拖文怡下水当挡箭牌。
文怡皱眉:“他这会儿回来做什么?”
“名义上是参加拍卖会。”
“实际上呢。”
“呵呵。”
“啊,”文怡笑着拍拍他的头,“这下拍卖会可热闹了。”
“何止热闹,”玉麟自嘲一笑,“简直腥风血雨。”
“那敢情好,”文怡笑得更深,“柳七同志一掷千金名声在外,这回我的抽成大大的有希望。”
玉麟笑得很无奈:“还惦记抽成?不如先想想多找几个靠谱保镖——那疯子作起来我都害怕。”
“要是他真作起来就好啦!连流拍的困扰都没啦!”文怡一想竟觉得挺美,“到时候就只有保险公司头疼,再把账单往柳家一寄,perfect!”
玉麟却沉下脸来:“想都不要想。”
“这就心疼了?”
“……啧。”
话虽然这么说,拍卖会当天,楚玉麟和苏文怡还是各怀鬼胎地绑定了。
楚玉麟打什么主意不知道。
苏文怡确乎是因为不敢:厉向东会出席,并且肯定带许嘉音一起。虽然文怡早知道两人现在的关系,但“了解”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听厉向东提到许嘉音就想发疯,根本不能想象真看到两人卿卿我我地在一起,会炸成什么样。
楚玉麟一次又一次地走到窗边观望,看楼下各种风格的豪车鱼贯经过大门,像笼子里的仓鼠般一刻不停地转来转去。
“怎么?”文怡对着办公室里的监控屏幕,不时对对讲器发指令,“你是怕他来?还是怕他不来?”
“我是怕你hold不住。”玉麟指了指楼下,“来了。”
文怡手里的铅笔“啪”地被折断,铅心戳进手心,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面前监控屏幕上,向东的劳斯莱斯恰停在门口,向东已经下车,正帮嘉音开门护着他下来。
文怡的指节白得发青,直看到他们消失在屏幕里,才缓缓地说:“他们难道不是已经在交往了?”
玉麟耸肩:“那孩子说喜欢的是我呢?”
“你觉得是真诚,还是套路?”文怡沉默片刻,忽然问。
玉麟一笑:“我觉得啊,他才是咱妈的亲儿子。”
第12章
玉麟很少提到他和文怡共同的生母许安恬——他一出生就被楚家太太带走,连母乳都喝的是奶妈的,“妈妈”这个称呼于在他口中绝大多数时候属于楚家太太。
只有和文怡在一起的时候偶然会有例外。
看着文怡,他常庆幸自己没有跟在许安恬身边长大:这个提供了他一半基因的女人,虽然在娘家的问题上总是一头热拎不清,但对于如何不劳而获地攫取最大利益倒是有过人的天赋——这么多年,在楚先生和苏先生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只有她一个跟过两个人还能风云不动安如山。
她对于示弱和撒娇的时机把握有杀手般可怕的直觉;也很能钻空子挑起男人的竞争心、征服欲和保护欲。纵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玉麟有时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这个女生好可爱想要保护她”的冲动,也在她有意无意的撩拨下,产生过“我比文怡好那么多妈妈为什么不愿意看我”和“如果没有文怡就好了”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足以让玉麟感到恐怖。
可惜,他和文怡都没能继承这项杀人于无形的技能。
除了天分大概也和际遇有关:他和文怡都是大家族的公子哥,就算小时候不被重视的文怡,也享受着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资源。他们身上天生就带不上那种“我什么都没有好需要关怀”的气质。
从这个角度来说,许嘉音不愧和安恬一样姓许,简直安恬的完美继承人——不,根本是精装升级版:少了安恬那种缺乏教育的市井味,多了书卷气,把“需要关怀”的味道用疏离和别扭妥善地包裹起来……如果不是在伦理方面特别有节操,玉麟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把持不住的。
“对上他,你完全没有胜算呢。”玉麟看着向东护着嘉音出现在对准拍卖会场的监控屏幕上,“你看看人家,乖巧可爱,知进退识大体;再看看你,一言不合就上火,突出一个特别能不给人台阶下——要我我也选他的。”
文怡“哼”一声。
“怎么,不服气?”玉麟斜眼觑着那屏幕,“你要真能把厉向东抢回来,那是厉向东旧情未了,就好你这口,和你的努力并没有什么关系——当然,现在看起来,他好像已经完全move on了呢……哎!”见文怡总没有反应,回头看一眼——只一眼,就跳起来抓住后者的手,“你干嘛!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是答应过不这样吗!”
文怡的掌心躺着一片小而锐利的刀片,鲜血淋漓,除了刚刚被断裂的铅笔误伤之外,还有很多道细细的小划痕。
文怡任玉麟抓着手,面无表情地看对方把刀片甩进垃圾堆:他曾经和很糟糕的对象交往过,在那期间养成了疼痛依赖,一到特别不开心的时候就这样转移注意力,习惯非常坏。后来定时看心理医生,才渐渐好转,可到关键时刻总是忍耐不住。因此玉麟总是尽量看着他,生怕他像当年一样,一下一下割到见骨的程度。
“就该把你身边锐利的东西都收掉。”玉麟皱眉,把医药箱拽出来给他包手。
文怡不置可否地笑一下:“痛一点清醒,流点血好过在公众场合失态——差不多行了,不用包太紧。”
说着活动活动手指,对玉麟恰到好处的处理很满意,从抽屉里抓出一双黑手套戴上。
“你还随身放着这个?”玉麟又皱眉。
“有备无患。”
“有备无患”算是文怡的座右铭之一。
像他这样母家没有势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儿子,这份自觉让他在很多个危机关头成功地给自己续上一秒。
然而今天,他虽然算是有备而来,却不像能全身而退的样子呢……
抱臂站在会场后方的工作人员位上,文怡看着视线正前方:嘉音不着痕迹地笑着,偶尔指指被拿上拍卖台的东西,向东就举手出价,直到没有人再出为止——两三轮过后,许多人都注意到他,绝大多数看他出价就不再跟了,但有几个好事者偏偏要跟着抬价,向东也不介意,只是五万五万地往上加,远远地超过了物品本身的估值。
嘉音阻拦了他两次。
向东对他做了个安抚的姿势。
从这个角度,文怡看不到向东的表情。顿时也就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厉向东原本不走这种傻土豪路线的。
文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几乎全是AA。
就算当年和文怡闹的满城风雨几乎把厉家翻过来,也从来没有和文怡说过“我养你”之类的话。
只是被厉家断了经济来源之后和文怡说过一次“我现在没有以前有钱了”,把财产列表复印件发了一份给文怡看。
文怡被他严肃认真的神情逗乐,趴在床上笑了半天,安慰他说没关系,我也有信托基金的。但向东一贯认为苏家没有厉家有钱,文怡是不值钱的小儿子,那点信托基金刚,刚刚够支付留学开销。这样的话一点都不能安慰他。他依旧忧虑,生怕因此影响到文怡的未来规划,很快从高级公寓里搬出来,挪到便宜的房子里,并停掉了保姆。
他一个大少爷,从头开始学着打扫洗刷。
第一天只会拽着吸尘器在房间里傻乎乎地转来转去。他那时已经抽条,长到和现在差不多的程度,一米八多的个头在那间不足六十平米的房子里总显得有些过分庞大,笨拙地四处磕碰,像一个僵硬的锡兵。
文怡记得他的身体碰到柜子发出“咚”的声音,记得汗水划过他刀刻般立体深邃的侧脸,记得自己看到他手肘上的乌青非常心疼,搂着他问痛不痛呀,他那总是冰山般无懈可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绵软的裂痕,破天荒地撒娇说,你亲亲就不痛了呀。
其实厉向东的声音一点都不合适说这样的话,脸也不合适做这种表情。
但情人眼里出西施。
文怡一面觉得可爱一面觉得自己无药可救,被那个“呀”的尾音勾得全身发热,唇舌忍不住顺着向东乌青的手肘渐渐往上,一直爬进对方的口腔里,顺势把自己的身体送进对方的怀抱。
两个人抵着身体纠缠,双双倒在出租屋里还没有完全整好的床上。
那天他们在混乱的被褥和衣服堆中胡天胡地。
老旧的大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液体到处是。
清醒过来两个人都有些脸热。
向东抱着文怡去浴室。浴缸还没消毒完,只能搂着文怡软绵绵的腰,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挤在一个喷头下。不知不觉地又吻起来,结果清理果然很快变质。
然而出租屋的热水器不太争气。
进行到最后水都凉了。
第二天向东有点感冒,文怡直接烧到三十九度差点连学校都去不了。
那可真是疯狂而混乱的经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人会相信厉向东能有这样狂乱的时刻——他谈起恋爱来的画风和日常差得那么大,以至于他多年的朋友——唐毅他们——简直要把苏文怡当成祸国妖妃,恨他迷惑君王,颠倒社稷。说厉向东对他太过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