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只手臂楼着她的背,手掌在她的身上隔着衣服来回抚摸;一只手去触碰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按向自己,不断地加深着自己的吻。他似更想让她与自己融为一体。她是温柔的,而他是强硬却也不失温柔的。她的双手依旧搂着他的脖颈,轻阖双眼,任着他吻遍了自己的脸。她更加往上微抬下巴,他的唇开始往下探索起来。
突然,两人都打住,停止了亲吻,也停止了搂抱。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她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对着鼻尖,互相凝注对方。她望着他的深邃蔚蓝,他感受着她的浓情深褐。一秒,两秒,三秒,他们不谋而合地爆发出的笑声碰撞在了一起。她落下的两滴清泪,恰好融进了他及时递出的她送的蚕丝手帕里。
“安!”
“嗯?”
“我也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我不是已经收到了吗?”
“还没!”
他们分开相抵的额头,抬起头来看着对方。他的左手执起她的左手,亲吻手背。她分明地看见他左手无名指指根处的一圈闪亮的金黄。
“你这样穿,出了门会不会太单薄?”她抬眼望他。
“祁安,它是你的了!”他也望着她,却不是回答她的问话。
他的轻柔话音未落,温热的,沁凉的,从她的指尖一直向内蔓延,途径某处,伴有一丝隐隐的疼痛。
她低头,看着他已经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套上了与他自己指节上同样的金黄指环,而那大小也竟然刚好合适。不去顾虑他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立马一个劲地抽回左手,伸上右手想要将那金戒指从手指上摘下。然而,它却似乎困在了手指的第一节内,任她怎么使劲往外拔,它就是坚韧地卡在了关节处。
“Sebastian?”她有些无措地焦虑着。
“嗯?”他的语气里竟含着漫不经心的揶揄。
她抬头看他。他的嘴角肆意勾着笑,像在暗自庆祝着自己的奸计得逞,双眼却是宁静而无害的依然蔚蓝。
“你清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知道,”他来吻她看似发怒的侧脸。“戴在传说中的离你心脏最近的地方,对你的健康好!”他已经没有了揶揄的笑意,只是一只手握着她的左手,拇指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背,眼神坚定。
她已经放弃了拒绝,看着自己被戴了黄金戒指的那只手,也许绕进俗世的无奈里。
“还有其它什么含义吗?”
“安,不是宣示,是保护。你的左手上有太多的伤痕,你右手的银镯上也已经有过太多的摩擦……”
祁安伸右手覆在他的唇上,眼中波动的柔光暗示他不必再说。
“也许我的左手从第一次被右手拿菜刀砍伤起,就该发誓自那以后一辈子不进厨房的。”她突然见不得他深情却倏尔失落的样子,望着他,便自我打趣。
见他的神情静定下来,她的手才慢慢离开他的唇,滑过他的下巴和喉结,停在他胸膛的温热上。他也终于微笑起来,那双蔚蓝像是飘忽在洁白的空中,眼角有浅浅的细纹。
“施蒂安,我不可能永远受你保护的,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她望着他的脸直说。
“亲爱的安,如果我们分开,以后若有那份幸运再次遇见彼此,那么希望我们之间没有被时间拉开的距离,可以吗?”
她一直凝望着他的眼睛,而他的影像却开始变得耀眼而模糊,跳跃在她的泪光里。
这个异域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界里,她的神思被他的背影吸引着,她没有过对于他的性格的主观性臆断或美好幻想。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眼前,如果可以,她只想要就如此静静地微仰着头看着他的双眼,去感悟那两抹澄澈而深邃的蔚蓝,不去开口询问他的过往,也不去深究他脸上的细纹,更不去探访他的前途去向。纵使心里有千言万语,她一句话也不要向他说出口,就这样将他默默地观看,不管他说与不说,也不管他说了什么,都好像他已经知道她的全部所思所想。若他言不由衷,她将它包容,她知那是生而为人的无可奈何,容许他有难言之隐,而她不将不够坦诚之罪强加于他。至此,他的笑容在她面前是如此温厚而宽容,而她,对于深爱的贝多芬第五钢琴协奏曲,也只是永远会选择弹奏那“理性而感人至深”的第二乐章的钢琴声部。
“施蒂安,你知道,曾经也有人跟我说过类似的话吗?”
“那么你有给他肯定的回答吗?”他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
“没有,对于无法预测的未来的事情,我从不轻易付出承诺。”
“可往往你,就是那个遵守了没有立刻应允过的承诺的人,是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摇摇头。
“你是这么一个,”他的温暖双手轻捧着她的脸颊,轻吻她的额头,完了伸手抚弄她的头发。“这么一个不可爱的女孩!”
“你还真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强装可爱的老大男孩!”祁安笑起来,甩头躲开他乱抚的魔爪。
她逃开他,转到办公桌前的转椅上坐下,翻开《博尔赫斯全集》,一翻便翻至《神的文字》处的首页上,俯首去深嗅书页的清香,再从笔筒里挑出一支钢笔。
“男孩儿,请在这里端端正正地签上你的大名!”
“那样你会永远忘不掉我的。”
他一看纸页上的标题,在顶上画出一连串的字母,字迹龙飞凤舞,但足以辨清。
一看那在姓氏位子上的单词,她有半秒的晃神。那应是一个德语国家的姓氏。Spiel。转头一看他看着自己的样子,便转回头把书收好,藏进自己的帆布袋里。
“我们先去吃迟到了的午餐,怎么样?”
他已经把丝帕叠好,正往西装左胸口的口袋里放。戴在无名指上的黄金戒指耀眼地闪闪发光。
“为什么不呢?乐意之至!”她从椅子上起身,带上手机,伸出左手挽上他的胳膊。
时间已经快至下午两点钟。
一晚深夜里,祁安又做了一个梦。
在祁连山村庄外围的空旷稻田集中地的中部,一棵百年大枫树下,从下午开始,农人们在田里劳作,直到太阳消失的傍晚。
从下午至傍晚,天空的颜色都是暗黑的。她一直坐在一架脚踩式传动打稻机的横木上,双脚悬空晃荡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同时,她也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不远处的一辆大货车。她知道,在大货车车头的副驾驶座上坐了一个人,已经很久了,从白天到傍晚,那人一直坐在车里面未曾离开。通过透视,她清楚那人坐在车里的状态,唯独看不着他的正脸。他一直在画一幅画,画他前方的景致。通过他的那幅画,她幻想到了祁连山一天到晚的天空的样子。最后,他的那幅画上的所有构图最终形成了一个轮廓,是一个长发女子低头寻思的侧颜。
她心里对于天色的觉知是已经昏暗了的,仍在稻田里的人们点起了红蜡烛。然而,那些烛光在移动,顶端尖耸的火苗在微风中忽闪忽闪的,正在往高处的山顶移动,也往村庄内部移去。瞬间,她像是被弃于世界的最边缘,而她自己也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继续坐在打稻机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只是默然看着眼前的发生。片刻之后,感觉到旁边的大货车在发动,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转头往她这边看来,她突然神情慌乱,将眼瞥向他方,却仍觉得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了别人的视野里。
在那货车开动之前,她迅速从打稻机上一跃而下,转身沿着稻田的田埂小跑,想着要赶紧逃进村庄里。在往家逃跑的暗黑小路上,她心生悔意,想着是该去见那人一面的,于是又匆忙转身往回跑。
在视野最宽阔的一条田埂上,她停下了脚步。她看到外面稻田上的天空是灰白的,那该是属于白天的颜色的,空中仍有燕子低飞掠过。她像是从黑暗中走来,将要进入白天。在稻田里的人好多好多,男女老少,似乎全村的人都来此观光了,原本就在那里劳作的农人们也好像从未离开过,而现在这一刻,他们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村庄之内的家中。所以,离了田的他们朝着相对的方向,与她擦肩而过。她在原地靠边停留,看着他们全部走光。
最后,一个男子往她这边走来,他朝她微笑,扬起手向她打招呼,又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好听。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跟她打招呼的人。她想要予以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似一个哑巴,仅能持着木然呆望状。
等待经过的他们全都在眼前消失掉,她拔开腿往稻田里打稻机的方向跑。四下无人,阴森沉寂,天空是黑色的,高耸枫树扩出的阴影又重又浓,不见一盏烛光,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常听的层层山脊山谷阻隔的远方视线可及之处那些坟边的传说。发现那货车还停在收割了稻谷后被辟为晒谷场的稻田里,她拔腿跑过去,眼睛已经不敢四下里乱瞅,心却突然欣喜雀跃起来。
然而,货车车头里是空无一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有人呆过的痕迹。她突然想起来,坐在里面的人,她已经将他错过了,就是先前最后一个走过且跟她打招呼的那个年轻男子。她以为他会是开着车子走的,或是像一些人一样,会往祁连山的高处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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