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从哪里开始逛呢?”
“这位姑娘!你之前全在放空哦!”
“是还没睡醒。诶,你怎么这么久?”
“呵呵,那个,呵呵,我,大,号……”声音渐渐地一字一句地弱下去。
砰!是脚尖往里踹门的声音。
“外面还真有一个拿着相机在狂偷拍的眼镜男。高级相机,还是外国帅哥,没看到啊?你害我失去了勾搭他的机会!”
“哈哈,你不知道吗,凡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可都是有男朋友了的哦!而且应该是来自腐国的歪果仁,粉嫩粉嫩的看到没,你还是在脑袋里想想这样体验体验就好。而且人家现在也该早拍够了。”
“诶,我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啊,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看见所有长得好看的,都觉得眼熟!”
“……”
“哎呀,好姐妹儿,别走呀,不然你会后,悔,的,啊……”
胸前挂着单反相机的栗色短发女生没再理会里面吱吱叫的女生,径直站到了祁安的右边,开始捣鼓着包包里的东西。估计是找化妆品。
她们的对话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叫她暂停了马上离开的脚步。旁边女生最后的语似埋怨,让她想到了那个穿粉红色耐克运动鞋的“摄影爱好者”。她知道此前摊位上的中年女人向自己“告密”的对象,就是同一个他。
一个现实中的人,若是对看起来索然无味的人事物深度迷恋,那该有着怎样的心理倾向?
摘下发绳,重新套进左手手腕里,任它与海蓝宝手串随意缠绕。长发如金色的瀑布一般从后面倾泻而下,在灯光下于暗色系的服饰之上闪耀出奇异光芒。
镜子右侧留着精致短发的女生,正向前倾身靠向镜子,用唇彩刷勾勒着上唇的线条。在祁安看过去的时候,她迎上了镜子中祁安曝露在光中微露牙齿的笑脸。为此,她抬起晕着闪亮的橙黄色的眼影又多看了两眼。似乎若不是她正迫于唇上作业的忙碌无奈,还真想就那镜中的对视聊上几句话来。
所有的装置都已重新安然搬上身。侧对着镜子而站,祁安转头给了里面的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最自然的笑容。虽然眼周的光彩掩进了棒球帽帽檐的阴影里,皓洁的大排牙齿却开放着达观而开朗的善意。
“哎,你没掉进去了吧?要我找怎样的棍子去拯救你……”正要踏出卫生间女间的领地之际,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夹带佯装哀怨的关切。
在公共卫生间里消磨约二十分钟,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悄然骤变。也许本来就一直处于情绪的酝酿当中。高大的树木搭出铁栅栏外空旷而有些幽暗的空间,茫茫的淡灰色在空间里均匀漫开来。
那张座椅上拐弯抹角着商量买洗衣机的年轻夫妻已经离开。那个倚在铁栅栏外望着里面似在深思的过路人也已经匿了身影。而铁栅栏内还未离去的孩子们正在卖力地向周围的时间空间和其内的大人们渲染着自己的青春活力。没有时空的阻隔,那些发自肺腑的诚心活力,穿过鹤唳般的风声与外面公路上机动车的此起彼伏的鸣笛混合在一起。因此,那些机动车才染上了人的气息。
走在通向男女卫生间的混合通道的斜坡上,她感觉自己轻盈的身体在往更低的地面缓缓飘忽着降落。这是莫名其妙地心情愉悦的缘故。
进入小公园,祁安感觉若是真的下起了小雨,这片繁茂树木之下也许会突然聚来很多相识或素不相识的人。抬头望向树木枝桠和帽檐之外的天空。心情稍显阴郁的浓云将它拉得偏低,然而这并不是即将下起雨来的天气迹象。阴郁的云只是阻碍了太阳光线的投射,并没有使其全然地断绝了与大地的接触。一鼓作气的风,也正在卖力地将邪恶力量驱赶着,尽管它本身也邪恶得足以诱发人家原本和睦相处的上下齿打起架来。
祁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仰着头向后旋转出一条斜向弧线。视线尽头是正从卫生间出来的那两个女生。她们正从她原来走来的方向走去。她看到的正是她们欢闹着扭打在一起的背影。也许正谈论着短发女生与异域帅哥的失之交臂。她们也许打算拐上西湖大道再直抵西湖,也许要立马定一个酒店落脚只为避免或许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
帽檐下的敏锐双眼,将尽可能进入视野的人事物像寻找心中猎物般的巡视一遍。祁安向着沁凉的空气轻声发出自嘲般的笑声,而后又往那自嘲融进极富精灵气息的疼爱,返还给自己。舌尖正在抵着上齿边沿,提着塑料袋子的左手也忍不住地抵抗着下垂的重力微微扬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前襟。她感觉自己快要因某种无端的臆想,而尴尬得用舌尖剔起牙齿来了。
不过三秒,一切情绪均能恢复静寂地云淡风轻。穿着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正弯身拾起那张黏在地面上的被弃报纸。他显然对它不甚感兴趣,在抓到手的瞬间就把它揉成了一团,再用双手挤捏着。她赶在他到达那个放置在小公园最外缘临近卫生间的垃圾桶之前,把遗留在大衣外套口袋里很久了的一小团废弃纸巾丢进了不可回收的桶里。
经过此前年轻夫妻坐过的木椅时,祁安想起了那个在她的视野中未曾将他的正脸全然展露出来的年轻西服男子。然而她可以进行清晰地想象。她拥有过他刚毅而温柔的侧脸。在他挺起脊背走出这个小公园时,他的正脸也必然是坚毅而善良的。
祁安站在那张椅子旁,向那个位子凝视了一会儿。忽然将视线转而投向栅栏内,她发现一个男孩子背靠着大树干,正安静地看着自己。也许那是在他极累的情况下,没有特定目的却专注到出神的注视。正是那个她看到的唯一一个翻越进铁栅栏的高个子男孩。此刻他安静的脸上,似乎他自己也无所意识地流露着与他身高相符却与他仍稚嫩的脸庞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那类成熟的气质,特别会在一些趋向安静的孩子身上整体性地显露出来。
她至那儿的距离在她的感官体验中,如伸缩性良好的橡皮筋一下子被额外拉伸开来。微微侧撇着圆满下巴,嘴角绽放开来的夹竹桃花沿着那条弹力橡皮筋传送出去。连她自己都觉得已经很极致了的一笑,以至于他们在她的眼里都快要变得虚幻起来。不过她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察到……
穿过涌金花园,没有再作停留,直接踏上她曾经徒步走过一个来回的南山路,沿着人行走道左侧与驶来的车辆逆行着直走。她没有走靠里的那条即使在冬季也依然隐映在绿丛中的,使劲诱使着人不时把脑袋扭向左方幽暗区间的窄小步道。她偏爱与大马路直接相邻的敞亮和嘈杂。大风在行道树排出的空间中肆无忌惮地涤荡着,她感觉若不是身上的额外重量,自己准会被吸进马路中央。中间的两向马路上只有络绎不绝的车辆,间或有那么几双一晃即逝的手臂,几乎看不见一个完整的人影。除了拄着手托着下巴靠在窗边朝玻璃之外的空气发出几乎无聊郁闷光线的公交车上的乘客。
负有重荷的一隅阴郁天空,把金色太阳光芒裹藏起来的灰色云层,没有确切方向来头的乱刮着的冷风,在此情境下屹立得傲然起来的垂着繁茂绿叶的树,急着想要马上逃离这个片区的似乎无人驾驶却会嘟嘟鸣叫的机动车……而她,也似不想错过什么地想要尽快走出这条南山路。祁安的矫健步履匆忙而过,就像前方某处正有个人已经在提前着耐心将她等待,而她也必须如约而至,不能尽让对方空等。如此,她便以她的沉默无言加目光转移拒绝了一个马路对面某家新开张的糕点店安排至马路的这一侧向行人进行随机性问卷调查的戴耳钉的年轻男士。
“美女,帮个忙好……”
她看到了那个拿着纸笔穿着卡通图案制服的年轻人,只是她还是把他已经出口的“吗”字扔到了自己身后的冰冷空气里。然而,祁安自己的感觉却是,她是乐意于帮他填写那么一份问卷或进而交流一些力所能及的访问的,只是她的脚步已经先一步她的那一感觉而直接从他伸出来的手之前越了过去,也由于她一直疾行的惯性而一下子停不住了双脚。待她继而匆匆朝前走着,又一边回过头去向后瞻望时,她发现那个人正微微曲着脊背面向着大马路上的车辆,不时地蜷缩下脖子挥舞一下手臂,双脚在风中左右踏出属于他的摇滚。
祁安猜测,那个男生身上肯定有纹身。
涌金公园是一个起点。她已经到了这里。从电脑包里拿出手机长按下电源,开机,如在银行外关机时一样没有任何值得一疑的动静。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恰恰是下午三点整,时间下方的天气提示是五级东北风下七度的多云。
然而祁安的手机,是永远地比北京标准时间快十来分钟的,这是手机本身的内部缘故,并非她故意调节。一般一个月的时间下来,手机上的数字与标准时就会出现十来分钟之差,她的时间与标准时切合到一起的数字,恐怕也从来都不能精确到过于详细具体的秒。不同于维护机械手表走时的精准性,祁安是每一个月为她的与标准时逐渐拉大差距的手机拨一次发条的。然而,在延吉的这个月初,她忘了给她的手机“拧紧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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