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是她错估了陆常欢的自信!陆常欢跟静笙,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殿中燃起淡淡的药香,医丞为太子包扎了伤口。
太子伤的并不重,只是皮外伤。说是被捅,但静笙的簪刀只是划破了太子的腰侧。
可要命的是,太子的脸颊上被划了一道不浅的伤痕,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愈合不了的。
而太子明日还得上朝!只怕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太子遇袭,被北狄公主所伤!
“殿下准备如何处理此事?”苏浅看着君樾脸上的伤,开口问道。
“北狄一战刚歇,孤不希望此事为别人知晓。”
北狄公主刺伤大宁太子,此事处理不当,很容易变成两国的争端。大宁征战多年,现在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不必要的战争,能免则免。
“妾明了。”苏浅领会了君樾的意思,“今日不会有任何流言传出昭纯殿。”她会处理好一切。
“辛苦太子妃了。”
“殿下脸上有伤,明日的朝会是不能去了,不若就以风寒为由,上表请休。不过……”苏浅提醒道,“此事不可瞒父皇!”
君心难测,帝王本就多疑。东宫之事,能瞒天下人,却不能瞒坐在极圣之位的那个人!
君樾自是知道其中厉害,点头应了一句,“孤知道。”
“殿下先歇息吧,东宫的事,妾来处理。”
说罢,苏浅行礼告退,也不给君樾施苦肉计的机会。
侧殿——
“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今日的脉案……?”医丞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不归档,销毁吧。”苏浅看着医丞手里的脉案,“今日之事,你该清楚怎么做。”
“臣明白!臣明白!”医监连连应道。
苏浅轻轻颔首,窥见东宫私密的医丞如蒙大赦,带着满身的冷汗匆匆退下。
处理完一并人等,苏浅想到了最棘手的那一个。
“郁久闾良娣呢?”
“软禁在暖阁里,”虞吉回禀道,“太子殿下还未明示,属下们也不敢动。”
最主要的是,东宫内眷是归太子妃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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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纯殿的暖阁设于东面,于东苑书房旁边,其实说白了就是一间设暖炉的小屋子,供寒冬时节看书时有个休憩的地方。
苏浅才刚东苑,便看见静笙从北狄带来的侍女被两个侍卫拦在东苑门口。
那个侍女情绪很激动,一次次想硬闯,一次次被打回来。
当发现苏浅时,那个叫乌兰落的侍女突然跑到苏浅面前,一边跪下磕头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北狄话。
“怎么回事?”苏浅皱眉问道。
乌兰落的额头都破了,但她还是不停地磕头,嘴里焦急的北狄话也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苏浅虽然听不懂,但她知道,她在求她!
为了什么求她?郁久闾良娣吗?
可是,没有她和太子的命令,是没人敢对东宫良娣做什么的。
想是这么想,但苏浅还是快步进了东苑。
东苑中很安静,暖阁门锁禁闭,两个侍卫守在门口,看上去没什么异常。
但苏浅想到静笙那个侍女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她的样子,“郁久闾良娣呢?”
“禀殿下,良娣在暖阁之中?”侍卫恭恭敬敬地回道。
“她可有异常?”
异常?侍卫想了想,“禀殿下,并无异常。只是闹够了刚刚消停下来。”
“闹?刚刚消停下来?”苏浅皱眉,总觉得有哪里怪异,“开门,本宫要进去。”
“是!”侍卫连忙将门打开。
苏浅进入暖阁,这才发现,阁中居然连烛火都未点一支,整个小阁一片漆黑。
“掌灯!”苏浅下令道。
侍卫忙将宫灯点亮,小阁中明亮起来,却不见静笙的人影。
“人呢?!”
侍卫一下慌了,“不可能不在的!她刚刚还在拼命的挠门,还一直尖叫来着……”
“挠门?”
苏浅眉头皱得死紧,回到刚刚进来的门口,看到门扉上触目惊心的抓痕。
那些痕迹极深,看的出抓的人出用了死劲,一道道一条条,尽是斑斑血迹,看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将门扉打开,门后,是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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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笙有幽闭恐惧症,很严重的那种!
第十三章 她怕黑
刚刚走出昭纯殿的医丞,又被侍卫提溜了回来。
东苑暖阁中,小塌上昏睡的人,连昏迷中也得不到安宁,苍白的额头上尽是冷汗,连手脚也在发抖。
“良娣如何?”苏浅看着正在给静笙诊脉的医丞问道。
“禀殿下,良娣这是癔症。”
“癔症?”
“癔症有很多种,良娣这种应该是惧黑的癔症。”
“惧黑?”
“世上有一些人,怕黑怕幽闭狭窄,一旦处于这种环境便会失控,重时会窒息、昏眩、甚至昏厥。这些人往往是幼时受了惊吓,留下了病根,才会特别惧怕黑暗。”
“怕黑吗?”
苏浅想起门扉上那些惊心的抓痕,而静笙的两只手,十个手指鲜血淋漓,指甲全数裂开,血肉模糊。
这得多害怕,才会失控成这个样子?
“这要如何治疗?”
“无治。”医丞拿出银针,开始给病人针灸,“癔症是无法根治的,只能防不能治。”
“那要如何防?”
“她惧黑惧幽闭,那便尽量避免让她处于那样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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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中,静笙拼了命向前逃。
她怕黑!
很怕很怕!
幽幽黑暗中,静笙蓦然听见许许多多杂乱的声音。
“地动了,快跑!”宫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房子要塌了!,公主还在里边!”这是奶娘又惊又惧的喊声
“夫人!不能进去……”这似乎是母亲身边的那个宫女。
记忆中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之下,隐隐传来小孩子的哭声。
“静笙……不要哭……娘在……”温柔的女声,越来越虚弱。
那是她的母亲……
她们被掩埋在废墟下面,她的母亲用单薄的身躯为她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
黑暗中是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小女孩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在她的脸上、身上,伴随着浓浓的血腥味。
那是……她母亲的血!
“娘亲!娘亲!”小女孩哭着一遍一遍的喊,可她的母亲没有回应她。
护着她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冷去……
狭小的黑暗空间里,眼睛看不清,其他的感官越发明显,她清楚的感觉着,护着她的的那个人,身体越来越冷,心跳声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弱……
她的母亲,正在一点一点的死去……
静笙又回到那个狭小,让人窒息的黑暗中。
动不了!挣不开!
黑暗,开始一点一点将她吞噬……
母亲,别丢下我……我害怕……
“良娣!郁久闾良娣!静笙……”
恍恍惚惚间,静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很熟悉的声音!
那是……太子妃……阿浅?
身上传来针扎的痛感,静笙从让她窒息的黑暗中醒过来。
第一眼看见的,是苏浅……
“阿浅……”
你来救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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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大半宿,身心俱疲的医丞终于能离开昭纯殿了。
小小的暖阁里,点了满室的烛火,灯火明亮,照得满室没有一处黑暗。
静笙的十个手指头受了伤,包上了厚厚的绷带。
宫人端着药进入暖阁,苏浅看着静笙行动不便的手,示意宫人喂她。
但刚从梦魇里醒过来的人儿,明显很抗拒别人的靠近,宫人靠近一点,她就往后缩一点,直到缩到床脚,退无可退。
苏浅看着在在床角缩成一小团的人儿。这可怜见的,还真难想象这是个敢正面刚太子的小霸王!
“本宫来吧。”苏浅从宫人手上接过了药。可能是因为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自己,静笙对她的抗拒要比旁人小得多。
苏浅坐到床沿上,对着角落里快缩成团子的静笙说,“来,吃药。”
静笙看了苏浅一会儿,竟然真的乖乖从角落里出来了。
暖阁中很安静,白瓷勺搅动着褐色的药汁,一个喂着,一个喝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等一碗药见了底,难得乖顺的静笙才开口问了一句:“你是来杀我的吗?”
“嗯?”
苏浅看着对方的样子,合着这小家伙以为自己喂她的是一碗毒药?
“我知道,伤到太子是大罪。所以……你是奉命来杀我吧?”
面前的人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看得苏浅有些好笑,她给面前的人儿擦擦沾了药汁的嘴角,叹了句,“傻瓜!”
这鲁直又单纯的性子,要如何在这大宁活下去啊?
“睡吧!”苏浅起身,“你不用怕黑,本宫让你的丫鬟来陪着你。”
说罢,苏浅准备离开,可刚转身,就感觉袖摆被人拉住了。
回头,看见床上的人正用一双水蒙蒙的眼睛,可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