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还是要注意些的好。”于承徽提醒道，“京中那些夫人个个顶尖儿的聪明，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那些诰命们，哪个不是人精，最擅长的是笑里藏刀那一套。郁久闾良娣单纯，又是异族，那些人怕是都不好相与啊！
于承徽不明白，皇后殿下为何要将郁久闾良娣放到那个外诰命的圈子里。
第十八章 传说中的《女戒》
“小静笙，要是她们欺负你，你就打回去！”陆常欢一把搂过静笙，“要是打不过，还有姐姐我！”
东宫众人：……
“良娣……”于承徽提醒道，“你上次打架的禁足还没解。”
所以就不要祸害别人了！
尉青菱和赵意棠深以为意！
“对了！”尉青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们知不知道，最近京里，尤其是那些外诰命的圈子里，特别追捧一本汉书！”
“自陛下推崇汉学后，受追捧的汉书多了去了，你说的哪一本？”陆常欢问道。
“《女戒》！”
“《女戒》？什么书？”
“不知道！”尉青菱双手一摊，“听说最近很受诰命夫人们的追捧，很多夫人特意要求自家女儿去学这本书。”
“那你爹就没给你弄一本来？”陆常欢疑惑，尉青菱她爹可是文渊阁大学士，还有她爹弄不到的书？
“没有！”尉青菱也很无奈，这是她第一次要书而她爹没给。要知道，平时她要是开口跟她爹说要读书，她爹能高兴地去给祖宗上柱香。“我爹说，我不需要学那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啊？！”东宫一众人听了更好奇了。
“要不咱们去弄一本来看看？”赵意棠提议。
“好主意！”陆常欢和尉青菱异口同声地说道。
“去哪儿弄啊？”静笙疑惑地问。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一个方向，静笙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那座……长信宫。
“太子妃姐姐的书房有好多的书啊！”赵意棠感叹道。
“各种各样，什么书都有！”
“我爹他们文渊阁的书，可能还没有太子妃的多啊！”
“听说太子妃殿下当年一百零八抬嫁妆里，有一半都是各种珍贵的书籍啊！”
静笙看着几人各种感叹，问了一句，“要去跟阿浅借书吗？”
几人齐刷刷地看向静笙，看得静笙用怔，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自从上次把《六国轶事》的孤本弄坏了，我们就不敢再向太子妃姐姐借书了。”
尤其是知道那本书不止是价值千金，还是世间仅此一本的真迹。
“所以呢”静笙问道。
“你去！”几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为什么是我去？”
“因为太子妃姐姐特别喜欢你啊！”赵意棠醋呼呼地说道。
就这样，静笙在几人目光切切的目送下，去了长信宫。
“《女戒》？”苏浅不解，“怎么突然想起看这本书？”
静笙将尉青菱的话说予苏浅听，苏浅听了却皱眉不已。
“……已经流传得这么广了吗？还好只是停留在上级阶层，处理起来还不算太麻烦……”
“阿浅？！”静笙听不懂苏浅的自言自语。
“没事！”苏浅笑着，仿佛刚才的皱眉不曾存在过。“西南角第二个书架第三排，你去找找看。”
静笙顺着苏浅的指引，找到了角落里那一本崭新的，一看就很少翻过的《女戒》。
静笙抱着那本书回了昭纯殿，陆常欢她们早就眼巴巴地等着了。几人围坐在一起，由汉学学得最好的于承徽来念。
“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
东宫众人：？？？！啥玩意？
“夫妇第二，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
东宫众人的脸色开始变了，这是在教我们做人？
……
“专心第五，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这是什么意思？”赵意棠小声地问道。
尉青菱的脸色跟吞了苍蝇似的，“就是说，丈夫再取是有道理的，但妻子绝不能二嫁。丈夫是天，和离的女人是要被天罚的！你做得不够好，丈夫才会薄待你。总之一句话，都是女人的错。”
……
“……《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其斯之谓也。”于承徽终于念完最后一句。
陆常欢已经忍无可忍了，“这……都是些什么歪理啊。女人天生卑贱？该被踩到尘埃里？”
九黎民风彪悍，女子向来巾帼不让须眉。
要知道，太祖皇帝的靖武皇后，以及妹妹柔嘉大长公主，都曾经是战功赫赫的女将，是撑起大宁半壁江山的奇女子。
陆常欢出身将门，自幼以她们为榜样。
可这本书现在告诉她，这些都是错的！女人该是卑弱柔顺的，不能如此强势！
其它人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赵意棠一脸的失望，“这书……是太子妃姐姐的，难道太子妃姐姐也……”
“不可能！”静笙打断赵意棠的话，“阿浅不是那种自认卑贱的人！”
第十九章 《女则》
静笙来还书时，兴致不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完了？”
“嗯，”静笙点点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倒是苏浅看出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这《女戒》……”想起跟赵意棠的争执，静笙喃喃开口问道，“阿浅看过吗？”
“看过啊。”
静笙的脸一下垮了下来，“阿浅也认为女子卑贱吗？”
苏浅看着静笙颇委屈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为何这样问。”
“她们都说，你们汉家女儿都把这《女戒》当作启蒙读物。”
可这《女戒》分明把男人捧到了天上，把女人踩到了尘埃里，阿浅怎么也……
苏浅看着静笙，瞬间明了她的心思。“本宫是看过《女戒》，但自幼学的是《女则》。”
“女则？”
苏浅起身，走至书架拿出了几本书，放在了书案上。
静笙看着那一摞书籍，足足有七册，最上面的一本，素蓝的书封上，用簪花小楷撰写着“女则——卷一”的字样。
“《女则》采集了古时女子卓著的事迹，汇聚在一起，评论她们的功过得失。”苏浅解释道。
“那不还是一样吗？”只不过是一个直接叫你贤良淑德，另一个借着故事叫你贤良淑德。
“《女则》中记述的第一个女子，是妇好！”
“妇好？”静笙对中原的这些历史人物不是很熟，也没听过这个人。
“她是中原历史第一位女性军事统帅，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女政治家。”苏浅语气中透着欣赏，“她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女性！”
静笙好奇地拿起那本《女则》。能让阿浅崇拜的人，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吧。“那么说，它不是一本女子行为规范？”
“这大概……要见仁见智吧。”苏浅别有深意地说道。“里面是记载了不少贞孝节义的好女子，但更有不少以胆识才学著称的奇女子？书中记述的女子，小者能文能诗，大者胸有韬略。不过……”
苏浅的眼神沉了下来，眸子里有遗憾的神色，“此书原有十卷，现传世的只有七卷，其它三卷早已失传。”
“那真是可惜了。”
“其实……”苏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它彻底失传是迟早的事。”
“为何？”静笙不解，这些女子不是该被天下人一直传颂下去吗？
“它不符合当世对女子的价值评判。”
就连民风彪悍的九黎也开始抑制女子，要求女子三从四德。而这种重视才学胆识，对贞顺节义相对淡漠的书，是流传不下去的。
静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母后说过，北狄三十六部族，想知道哪个部族是真的够强大，看他们对女人的态度就知道了。越强大的男人越懂得尊重女人，只有那些自卑自大的男人才会拼了命的压制女子，生怕女子做得好超越他们，这样部族是没有希望的。”
“尔绵太后是个很有见地的人。”苏浅知道，静笙嘴里的“母后”是她的养母，北狄摄政王太后尔绵氏。
“嗯，”静笙点点头，想起来还有点心虚，当初母后说这番话时，是为了给她择婿，结果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君时，最后……终于遭报应了。
“我们女子不卑弱！阿浅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本宫从不认为女子生来卑弱，更不因身为女子而感到卑微。”苏浅说道，“本宫相信，女子也可以有一番作为，也可以不输于世上任何男子！”
“嗯嗯嗯！”静笙连连点头，突然来了兴致，指着书安上的拿一摞书籍，“这些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拿去吧。”
静笙欢欢喜喜的抱着书走了。
苏浅看着静笙的背影，心里不禁叹道：北狄王庭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