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心下明了,知道静笙在他们父子的眼里已经是弃子一枚了。“大宁多年征战,国力损耗严重,现在最需要的是偃武修文!既然父皇和殿下短时间内都不想再挑起战火,又何必去试探尔绵太后的底线呢?”
“太子妃!”君樾呵斥,打断了苏浅的话,“你逾越了!朝堂之事不是你一个妇人该过问的!”
“郁久闾良娣是东宫内眷,殿下!她是您的嫔妾!”苏浅提醒道,“作为丈夫,您该保护她!”
“孤是大宁的太子!”
闻言,苏浅瞳孔猛然一缩,君樾在她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了失望。“苏浅,孤不是…故意要凶你……”
“妾不同意!”
“什么?”
“妾说!妾不同意!”苏浅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您是大宁太子,但妾也是大宁太子妃,东宫内眷皆归妾所管!妾不同意断郁久闾良娣的经脉!”
“苏浅……这是父皇的意思。
“沉月,备驾。”苏浅开口,对外面候着的人命令道,“本宫现要入宫去!”
“你要做什么?”君樾拉住了欲离开的苏浅。
“妾要入宫去见父皇。”
“为了郁久闾?”君樾觉得不可思议。
苏浅这个女人,从没有多余的滥好心,她够聪明也够果决,永远能清醒地审时度势,懂得取舍。
苏浅脸上带着笑意,那是她向来的温柔端方,挑不出一丝错的温柔端方!“郁久闾静笙是东宫良娣,她刺伤太子,是妾作为太子妃的失职,妾去向父皇请罪。”
君樾看着苏浅得体有仪的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将苏浅推得更远了。
“孤陪你去。”
苏浅将太子拉着她的手轻拂开,笑道:“此事殿下不便出面,妾会处理好的。”
说罢,苏浅按礼给君樾行了福身礼,转身离开。
君樾看着苏浅离开的背影,顿时觉得有些挫败。
她说她会处理好,那就一定会处理好!
君樾想起自己书房中那个匣子,里面装的都是太子妃给他的信。
当年,羽弗纥纥死后,他便去了边境。
刚开始,苏浅每每遇上麻烦,总会给他写信,可他从未回过一封信。
后来,苏浅的信越来越少,从两天一封到三五天一封,再后来,到半个月一封,到最后自己竟大半年未收到苏浅的信。
因为他曾经的不管,他的太子妃只能学着自己去解决麻烦,去压制各方势力,不再倚靠任何人。
他的太子妃做的很好,好到早已不需要他了!
第十六章 唯恐天下不乱的继后
皇宫,立政殿。
淡淡的药香溢漫宫室,朱红小轩窗前,挂着一笼黄金鸟架,架上站着两只漂亮的蓝色鹦鹉。
这是前几日栗特使臣进贡的“西域神鸟”,皇帝则又送给他的小皇后解闷。
与普通鹦鹉相比,这两只鹦鹉体型要大上许多,毛光羽亮,一身的宝石蓝,没有一丝杂色和瑕疵。
一把银柄长勺伸到鹦鹉跟前,是它们最喜欢的鸟食。两只鸟儿欢快的扑腾着翅膀,开口便叫道:“谢殿下赏!殿下千岁!殿下千岁!”
刚从外边回来的奚姑姑,进入殿便看见皇后殿下站在小轩窗前喂鸟。
“回来了?”拿着银柄长勺的手收回,青色的锦袖摆动,用同色的线暗绣的凤凰图工艺精湛,随着袖子的轻动,有种欲欲振翅的感觉。“如何?”
“太子妃殿下今日进宫,出面保郁久闾良娣。”
“是吗?”窗前那袭倩影懒懒的回了一句,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
“殿下不好奇结果吗?”
“咱们这位太子妃心有九窍,最擅长拿捏人心,”长勺轻点了点鹦鹉的脑袋,执勺的人笑看着小家伙摇头晃脑的模样,“她想做的事很少会失手。”
“殿下英明!太子妃殿下在陛下面前立了状,往后郁久闾良娣再做错什么,她领双倍罚。”
“哦?”皇后尾音微微上挑,似是被勾起了兴致,“就为了一个良娣?这可不像咱们太子妃的作风啊。”
能够让苏浅如此力保的人物。“本宫倒想见见这个北狄来的良娣了。”
“那是否要将人召来瞧瞧?”奚姑姑贴心地问道。
“不忙。”皇后悠悠说道,“过几日大长公主不是要举办花宴吗?”
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妹妹,当年也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上过战场杀过敌,年纪大了,性子倒是越发慈祥和蔼起来,近几年来最喜欢的就是举办各种花宴,邀请京中的后辈。
又因为参加花宴的各家夫人,有些会带上了自家的青年才俊,有些会带上自家待字闺中的贵女们。不论是少年慕艾,还是少女怀春,久而久之,大长公主的花宴也变成了贵族圈子里有名的相亲宴了。
“殿下是想?”
“让长公主在邀请名册里加一个东宫良娣吧!”
“可奴婢听说,那位羽弗夫人也会去!她可是对这位郁久闾良娣颇有微言啊!”
这位羽弗夫人出身江淮舒氏,舒氏原本只是一个小家族,信奉儒学,却又迂腐至极。当年正逢今上登基,开始重用汉法,推崇汉化。舒氏便借着这股风扶摇直上。
而羽弗夫人更是一位标榜妇道的人物,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了。听说她要求羽弗家的女儿三从四德,以夫为天。曾有一个羽弗旁系的女儿受不了丈夫家暴和离,她硬是逼得那个女孩落发为尼了。
而静笙这种先是差点嫁给弟弟,最后却进了哥哥东宫的女子,在她眼里就是二嫁之身,不贞不洁!
“羽弗家那位舒夫人吗?本宫还就怕她不去!”站在窗前的女子继续逗弄着鸟架上的鹦鹉,看着它们为了一点鸟食打起来。
“舒夫人难缠,那位良娣也是不好惹的,这要碰上了,打起来怎么办?”
“那就是不是咱们要操心的问题了。”
第十七章 丹桂宴
苏浅从皇宫回来时,静笙还等在长信宫中。
“怎么没有回去歇着?”太子不是已经回长乐宫了吗?
“我在等你回来,暮月说你去找太子了。”静笙看着苏浅,紧张地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良娣!”苏浅打断了静笙话,然后很认真的说道,“你要记住!昨夜什么也没发生!”
“?”
“昨夜种种,你就当做了一场梦。”
“可是……”
静笙才开口,便被一根芊指轻点住唇,苏浅摇了摇头,开口说了两个字,“听话。”
两人靠的很近,近到静笙眼里全是苏浅。
她的眼睛好美!
静笙看着那双眸子,听见自己非常乖顺的应了句:“哦……”
真是……美色误人啊!静笙懊恼地想。
昭纯殿那一晚,被悄无声息地揭过,没有人知道太子妃是怎么劝住皇帝,让皇帝收回成命的。
东宫除了太子夫妻,以及静笙本人,还有几个太子心腹外,其它人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东宫众人只是惊讶的发现,一向工作狂的太子殿下,居然因为小小的感冒而请休了,而呆在自己的长乐宫里,恕不见客。
就在众人不解太子得个风寒就足不出户时,静笙收到了丹桂宴的花帖。
“哇哦!”赵意棠看着那张绘着月下丹桂的精致请柬,两眼放光,“我也想出宫去玩!”
陆常欢白了她一眼,“这种花宴,要么几个诰命围在一起说家长里短,要么是那些年轻男男女女相亲去的,你一个已婚的小屁孩去干嘛?”
“要你管!”赵意棠冲她呲呲了自己的小虎牙。
“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屁孩!”陆常欢揪着赵意棠肉嘟嘟的小脸,使劲的揉。
“陆常欢,你大欺小,吃不饱!”
宫人们看着两个没正形主子又打闹成一团团了。
今天的昭纯殿依旧很热闹。
“不过……”于承徽看着那张花帖,眼中有些思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尉青菱问道。
“大长公主的花宴,邀请的一向是外诰命,这次怎么会邀请东宫的内眷?”
不是没邀请过内诰命,只是不管是皇宫那边,还是东宫这边,内诰命出一趟宫门本身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先要皇后或太子妃批准,然后经尚仪局核准,准备出行仪驾的种种,说是兴师动众一点不为过。
久而久之,大长公主就很少再敢邀请内诰命了。
“而且!大长公主的花宴,请柬却是中宫殿那边送来的。”于承徽提醒道。
东宫几个人瞬间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要不……”陆常欢看着自家的傻孩子,“静笙,这花宴咱不去了。”
“这是皇后殿那里送来的,你敢不去?!”尉青菱泼了一盆凉水。
“那怎么办啊?”赵意棠着急了,“小蛮女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啊,咱们去找太子妃姐姐吧!”
“没关系,”反倒是静笙安抚她们,“阿浅也收到了花帖,她说她陪我一起去。”
“太子妃也去?”于承徽微微皱眉,像是思量起什么。
“太子妃姐姐也去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赵意棠倒是没想太多,一脸放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