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心病啊!”
看来……是发现端倪了,连学课的心思都没了。
这病,是得好好治一治了!
既入了东宫,若还是余情未了,怕终究会成为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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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七月二十,白露,正值寒生露凝。
初秋残留的暑气已散去,天气开始转凉,尤其是早晨最为明显。
山林间薄雾蒙蒙,车轮轱辘的转动声响。
一架不起眼的青顶马车,悠悠的行驶在晨间小路上。
静笙撩起车帘,看着外面陌生的林境,转头向车中正执卷看书的人,“你……要带我去哪儿?”
苏浅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车窗旁的静笙,微微一笑,“怕本宫把你卖了?”
静笙没有说话,像是在考虑苏浅话中的真实。
苏浅笑着摇摇头,“本宫此次带你出来,是去看一位故人。”
“故人?”
“嗯,故人,”苏浅望着被撩起帘的窗外,眼中神色复杂,“一个你会想见的故人。”
道路的尽头,是林中深处的一座寺庙。
不同于繁市中的那些香火鼎盛,这座寺庙静静坐落在深山中,遗世而独立,倒颇有些和光同尘的感觉。
静笙下了马车,就听见苏浅吩咐马夫找个隐秘的地方将马车停放,似是不想被什么人看到。
静笙更疑惑了,但苏浅也没有解释,只是带着静笙进了山门。
乌兰落原本想跟着静笙,也被暮月带走。
两个人先去了大雄宝殿,拜过佛祖后。苏浅对主持方丈说了什么,便有一个小沙弥带着她们去了另一座佛殿。
这座佛殿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萨,静笙看见地藏王菩萨的金身之下,立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牌位。
这些牌位的中间供奉着最醒目的一尊灵位,金丝楠木的牌位上金漆书写,静笙看到一个眼熟的名字。
“羽弗纥纥?”静笙看着那尊灵位,嘴里喃喃念出那个名字。
“九黎的风俗,未成亲而早殇的女子,不立碑不起坟。”苏浅解释道,“五年前,太子殿下亲自将她的牌位供奉在此,以求地藏王菩萨庇佑,佑她来世投个好人家。”
“那你带我来这儿,是什么意思?”静笙似乎察觉到什么,急急开口,“我不认识她!我要回去!”
“你在怕什么?”苏浅直直看着静笙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
静笙不由自主地撇开眼,不去看苏浅的眼睛。
“你是怕知道什么吗?”苏浅轻轻的反问一句。“或许你心中已隐隐有感觉?”
静笙没有说话。
“你知道为什么,太子第一眼便指名要你,而五皇子可以那么轻易就放弃你,甚至将你送给太子吗?”
“因为……我是北狄的公主……”
“北狄的公主何止你一个,太子何必冒着被人诟病的风险,兄夺弟媳?!而五皇子,更是将你亲自送到太子的床榻上?”
苏浅的话戳中了心里某一处,静笙的脑子里全是那副羽弗纥纥的画像,那跟自己如此相像的画像。
“羽弗纥纥是太子的表妹,也是五皇子的表姐。我在闺中时便听说过,她与五皇子是真真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听皇姐说,五皇子从小就一直在说,长大了要娶表姐为妻。”
静笙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想到了这些天心里的那些怀疑。想到了过去君时常常看着自己的脸失神的模样。
“是的!你很像她!”
苏浅轻轻一句话,却像扎在静笙心里的刀,那些疑惑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丑陋不堪的真相。
“太子妃到底想说什么?”
“五年前,五皇子本不该送去北狄为质子的,”苏浅开始将那些不为人知的皇室秘闻娓娓道来,“父皇曾经说过“羽弗氏才德不足,不堪为东宫之主”,因此彻底断了羽弗氏入主东宫的希望。后来五皇子亲眼见羽弗氏的死,他觉得羽弗氏的死,父皇是有责任的,父子间起了龃龉,五皇子当庭顶撞父皇,才会被送去北狄为质。”
“他是因为……羽弗纥纥…才被送到北狄的……”静笙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君时,那个她从来没见过他失控的君时……为了一个女人,当庭忤逆他的父亲,他的君王?!
“五皇子在朝堂上妄言,以下犯上,父皇大怒,差点砍了他。幸而有几位大人力保,才被送去北狄。”苏浅一字一句,打破了静笙的那一点奢望。
你看,他对另一个女人,一个死去的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可他又是怎么对你的呢?
“你差一点成了他的妻子,可他对你说弃就弃。因为他喜欢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这张脸,这张和羽弗纥纥几分像的脸!”
“不是的……”静笙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了,却还是不肯去相信,“不是你说的这样!”
她和他五年的情意,今天却有人告诉她,这些情意都是假的?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他不爱她!
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不信?”苏浅问道。
静笙摇摇头,忍着泛红的眼眶,倔强地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你不信本宫的话,那你想不想听听五皇子的话?”
“?”
“今日,是羽弗氏的生忌,五皇子会到这里祭拜。”苏浅抬眸,直直望进静笙眼底。“你要不要听一听,你的心上人,会对着羽弗纥纥的灵位说些什么?”
第九章 四个人的修罗场
每年的七月二十,君时总是不见人影,不管静笙怎么找,那一天她都找不到他。
原来……这一天是羽弗纥纥的生忌!
“好!”静笙开口,眼眶依旧泛着红,可眼神却异常的坚毅,“我不信自己五年来的付出,只是一场笑话,我想听听,他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静笙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接受他的不得已,但她不能忍受她爱的人,从始至终只将她当成别人的替身,连看着她,都在想着另一个人。
殿外响起一长一短两声轻扣门的声响,那是暗卫给的暗号。
“他来了。”苏浅淡淡的说了一声,拉着静笙躲到了佛像后边。巨大的佛像,将两人掩藏起来。
这座寺庙当初建造,本就是为了供奉九黎世族那些早殇的贵女。因为地处偏远,平时少有人造访。
静笙听见有人进入地藏王菩萨殿里,那个脚步声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他……”
静笙刚想开口问,纤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在她的唇上。
苏浅的脸庞近在咫尺,那比桃花花瓣还要漂亮的双唇轻比了个“嘘”的模样。
神像后的空间很狭窄,两人靠得极近,静笙甚至可以感觉到,苏浅的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唇上。
静笙还从未与谁这么靠近过。不自觉的,嫣红悄悄染上了静笙的耳尖。
“阿笙姐姐……”
心中的异样,被熟悉的声音打得灰飞烟灭。
阿笙?
静笙瞳孔猛地一缩,惊疑地看向苏浅。
苏浅静笙手心里写了两个字:“汉名”。
羽弗纥纥的汉名——羽笙。
静笙却如坠冰窟,她曾经听过君时醉时喃喃过这个名字,捧着她的脸庞,嘴里念着这个名字,缠绵又悱恻的温柔。
她一直以为,他嘴里的“阿笙”是她……
“我回来了……”君时伸手,轻抚着灵位上的名字,动作温柔。
静笙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冰湖底,冰冷到麻木了。
“我在北狄遇上了一个女孩,她长得很像你,”君时像是想起什么,嘴角轻轻扬起起,“但脾气一点都不像,你那么温柔,而她……”
说到这里,君时没再说下去,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神像后边的静笙,却是寒意入骨的冷!脑子里只有君时的那句……
她长的很像你!
“在北狄的日子很难熬,幸而有她的陪伴,每每看着她,总觉得你还活着,还在我身边……”
静笙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湿的,等她意识到,才发现自己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自己爱的人,对着一块牌位情意绵绵。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眼里却是另一个人!
那她算什么?!
用来祭奠他爱情的工具吗?!
“五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自我啊!”
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到了殿中明里暗里的三个人。
苏浅微微皱眉,没想到太子也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今日是羽弗纥纥的生忌,太子来拜祭是很正常的事。
对于突然出现的太子,君时脸上原有的温和褪去,恢复他一贯的清冷疏离。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君时执手行礼,礼数到位,浑身却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自羽弗纥纥逝世后,两兄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怎么还有时间过来祭祀故人?”
“纥纥的灵位,是孤供奉在此的。”太子在羽弗纥纥的灵位前上了三支清香。
“那又如何呢?”君时话语冰冷,“当日,若不是你娶了苏氏女,她又怎会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