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洲放在灯下把玩了半晌,使了一个巧劲将那弯月刀飞了出去。那弯月刀居然不走直线,而是切割开周围的空气走成了一个十分圆滑的弧形!绕过一周后十分乖巧的又回到了飞出去时的位置,被柳长洲一把抄在手里。
方秉笔嫌冷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解释道:“陆老板送你的。”
柳长洲“哦”了一声,挠了挠自己头发,别别扭扭的道:“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的?他最近还好吗?还是个人模样吧?”
方秉笔递给他一张纸,示意他自己看。
柳长洲接过来,似笑非笑的扫了方秉笔一眼,上上下下不停的打量,十分猥琐下流,把方秉笔看的全身起鸡皮疙瘩,连滚带爬的给跑了。柳长洲这才小心翼翼的掀开那张纸,其实他也不知道那人写起书信来会写成什么德行,这种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微妙感,叫他拆开纸时,手都有些喜不自胜的颤抖,也一瞬间理解了方秉笔拆长玔的书信时的感受。
那种感受,没法儿用人话表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然而他打开了那纸,他就恨不得立马飞回去掐死那人——
那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外形似曾相识的墨色梅花印,一看就来自金斗的脚丫子。那王八蛋十分可耻,居然逼着金斗在纸上踩了一脚,用这种方式表达了一重“我简直忙成狗”的意思。
柳长洲一脸生无可恋的捏着他们之间的第一封书信,动作异常粗暴的将它压在了枕头下,觉得此人简直太欠揍了。
第38章 见缝插针
与柳长洲简单粗暴的一套纯属看本事的手段相比,陆含章最近简直要走火入魔了,他表面上只握着盐粮两枚大印,实际上已经成为整个华容官场真正的一把手,是谁暗中授意自不必说。
贺云藏在有莱山上的地下粮仓被他全都废物利用换成了酒,在抵押条子催逼下的穷苦百姓手上有了工钱,却无处买粮,因为华容的粮确如陆含章所说,集中在少数人手里。换句话讲,粮食缺口依旧不小。
历朝历代在解决诸如国库缺粮缺银的问题时,普遍使用的一个办法,就是捐官。乡绅富豪不少钱不少粮,就少个功名,而与此相对应的是,朝廷少粮少钱,就是不少功名,那么由朝廷印制一叠空缺票卖给地方。类似于一种卖官鬻爵的手法,两厢各取所需,十分有成效。
但陆含章十分排斥这个办法,他有些心里洁癖。他承认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的有效性,但这种办法本身就触犯到了他那点儿幽深难明的小心思,导致他把这个念头第一个排除在外。他有时候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不多这点儿小任性,在他某天在路上数到第七十个冻馁而亡的人后就消失了。
没过不久,华容的官场开印了第一批功名票,都是有名无实的空缺。
在年前短短一个月以内,华容的救济粮仓就多了近十万石公粮,数目虽不多,也足以叫眼下这些百姓过个年了。
但粮食实际上的空缺要比这大得多,因为江北大营的粮饷来源的四分之一,就是由距离其最近的华容承担的。陆含章不仅要负担起城内百姓的口粮,还要一并承担边疆近至少三万士卒的口粮。
陆含章每每想到柳长洲顶着个表面上霸气十足的将军头衔,实际上还要在鸟不拉屎的江北大营里吃冰,心里有天大的不乐意也都不见了。他就想了想柳长洲勒紧裤腰带的倒霉模样,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有些心疼,他累到极致时,甚至还梦见柳长洲手底下那帮汉子领不到兵饷领不到粮,一齐冲进将军帐里把柳长洲生吞活剥了。毕竟江北大营里养着十万条汉子,一个月光是兵饷就要二十万。那个地方就如同一个无底洞,大把的银子砸进去,不一定能听到个响。
他不是不相信他的能耐,只是单纯的放心不下而已。
另外一件事就老生常谈了,还是盐的问题。许赋和刘统那俩坑爹货纯属胡来,把满满一地下室的盐全折腾到了经纶的莲花池里,白白糟蹋了上万引。
陆含章思来想去,铤而走险,十分鸡贼地打着官府的旗号,用四味酒坊里新酿的酒和余盐较多的临近县城做了个极其倾斜的不等价交换,等到交换来的盐也弥补不上盐缺口时,他就将不等价交换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江北。四味里不计其数的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一车一车的盐从官道上络绎不绝的来,充实了华容余盐储备的同时,无形之中给四味酒坊打了一个广告。
陆含章自己不喝酒,他对那玩意儿有心理阴影,但老话讲“酒香不怕巷子深”,四味酒坊里的酒居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艳名远扬。说实话,陆含章原先有盖个酒厂的念头时,最低标准就是无毒、能喝、喝不死人就行,他实在想不通一批发霉的粮食酿出来的酒有什么好叫人趋之若鹜的。
于是他怀揣着一颗拳拳的好奇之心晃去有莱山上四味里一看究竟,自己用小拇指蘸了个尖儿,抹在嘴角咂摸了一圈,非但没尝出醇香的味道来,还别开生面的多了一股阴凉冰冷的怪味儿。那一口酒入胃肠,要人浑身激灵,那感觉就好像先是灌了一口深山老林里的冰泉,凉入骨髓,而后又生嚼了一篮子红辣椒,直接烧到胃里,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还叫人挺上瘾。
最后的结果就是,一杯倒的窝囊废陆含章把自己灌醉了,晕在酒桶边上偷了个浮生半日闲。
谢卿云看的明白,他带着陆含章钻进了重新修葺一番的地下仓库,从附近的墙面上扣下来一块土疙瘩捏了捏,把大拇指展开放到了陆含章的眼皮底下,又叫来了四味里资历最高的老师傅排疑解惑了一番。
原来有莱山是个罕见的矿山,不是个土包子。
陆含章默默捂住了脸,觉得自己最近老在走狗屎运,这种无心插柳柳成秧的结果每每叫他十分无语,好事成双的局面表面上似乎是对他连月奔波的最好回报,但他就是不相信真有所谓天道酬勤。
古人云“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手里握着盐粮两枚大印,就没有理由继续做一个事不关己的方外之人。他倒是想继续潇洒走四方,可心里牵挂着一个人,那人的存在,足以令人世间所有的百媚千红都黯然失色。
万事总是开头难,等到盐粮这两条线逐渐形成约定俗成的新规定,一向心大的陆含章就撒手不管了。由刘统和贺云引起的盐粮这一大混乱告一段落,拨乱反正结束以后,偏离出来的轨道就要回到正途了。
毕竟……华容这个小地方,水太浅,还不怎么够他折腾。
他真正耿耿于怀的还是江北大营。
藩司里有钱没钱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每日走在路上,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能从官府最常规的粮税、商税的桎梏里走出来,多几条充实府库的办法。这一日,夜色已深,他离开衙门往家返,被一阵异常吵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然后他一抬头,看见了华容远近闻名的销金库——四海赌坊。
陆含章顿了片刻,脚步一转,十分淡定的走了进去,环顾一周,直奔一张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赌桌而去。
赌坊里一股复杂难言的味道叫他不自觉皱了皱眉,闷热、空气不流畅的地方又重新唤醒尚未走远的胸闷感,他下意识地切了切自己的脉,顿时有些慌张——他并非怕死,只是生命的单行线上多了一个并排而行的人,才突然间开始怕死。
一瞬间就十分想念他。
他左手在右手上狠狠掐了一下,把那点儿不合时宜的思念全都掐了回去,稳了稳呼吸,直接上手拨开那几层人挤了进去。一时间,骂娘妈姥姥的声音此起彼伏,陆含章脸皮厚,十分镇静的薅下了自己拇指上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想也不想的押在了“小”上,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忽略了周围一圈人眼睛里扫射出来的鄙视目光——那小上只押了几枚铜板,和另一边足能成堆的银锭相比,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真理并不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陆含章成了本次赌博里最大最冤枉的输家。
众人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只见他十分不当回事儿的理了理自己袖口,显得有些妖孽魅惑的眼睛没精打采的往下一耷,又在自己腰带上取下了一枚苍青色的玉佩,继续死心眼儿的押在了“小”上,仿佛不是来赌博的,而是扮作财神爷专来送钱的,这种“你们玩儿我随意”的态度搅得一帮人的玩性大减。
赌博么,真正的乐趣在于费劲心里去猜去想,结果并不重要,这人一来,就和一根搅屎棍似的,把原先热火朝天的场面搅得乱七八糟。
一只手从斜里伸出来,毫不客气地推了推陆含章的肩膀,身后有人嚷嚷道:“这谁啊你谁啊?打哪儿来的回哪去,会不会玩儿?”周围一圈人开始连声附和,围过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陆含章偏了偏头,眼皮往上一掀,在这种寡不敌众的场面下居然还十分缺心眼儿的冷笑了一声,专往枪口上撞的凉飕飕道:“有你什么事?你算老几?”那模样别提多欠揍了,似乎就是一笔一划的在自己脸上写了几个字:快来揍我。这种莫名其妙的受虐感格外强烈,叫陆含章对自己眼下呈现出来的样子憋不住地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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