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方宁也随着看了一眼,嘴角一挑,道:“对付他么,小人倒是有个绝佳的办法。”
小亭郁自出使其蓝而回,每天在父亲面前,不停口地只是夸屈方宁。道是勇猛机智无双,又深明大义,父亲如不快点下手,就要被御剑将军先一步夺走了。
亭西将军听人说起他在央轻阵前的软弱模样,本就攒了一肚子的火。虽然商乐王极赞他机巧过人,也丝毫高兴不起来。但给他磨得几天,嘴上虽然不说,难免还是牵挂爱子的心事。正赶上屈沙尔吾寿辰,特意多备了几匹名马,准备把这个传说中的英雄少年带回家。
他跟屈沙尔吾是沾亲带故、三十年的交情,贺礼一送,张口一提,岂有不答应的?只道屈林带着他在后帐陪客,一会儿直接领走便是。又笑称他眼睛毒,会挑人,别的不要,偏偏选了这一个。亭西将军见屈沙尔吾笑得颇有点意味深长,一时不得其解,也就没放在心上。
午宴未过,雅夫人附耳说,小亭郁一大早就给什么气着了,现在还赌气没有吃饭。亭西将军便琢磨着先把那孩子送回去,让爱子高兴高兴。谁想连找两名总管去催,都只说,小王爷在跟他“告别”,请将军稍等一会儿。
亭西将军见他们目光闪烁,言辞吞吐,说话的样子很不自然,不禁心中起疑。想到屈沙尔吾那个微妙的笑容,更不放心,当即起身,决定来个眼见为实。
后帐他是知道的,门口却有几个站岗的。当然也不敢拦他,只得满脸焦急地放他进去了。
这一进门,当真是愣在原地,气上心来。只见帐内香烟袅袅,该陪的客人一个也无,只有一张绮罗堆织的软榻,色作艳红,宽宽大大。屈林就在这榻上,朝门而坐,冠服半褪,满脸迷醉。一名乌发散乱的白袍少年,双腿大张,坐在他大腿上,正软软地伏在他一边肩头,不知说着甚么不要脸的话。
亭西将军震惊之下,只盼是自己弄错了,特意出声问了句:“屈方宁?”
屈林这才发现他,惊道:“亭、亭西伯父,您……您来了?”那白袍少年原本背对他,此时才缓缓转了过来。只见他一张脸红潮未褪,一双眼水光盈盈,眼角还挑着一线银妆,那模样真是秀媚到了十分。一件淡红薄纱的衣衫完全敞开,从胸口袒露到肚脐,深深浅浅地留着几个桃色的痕迹。裤子也不知道穿了没穿,一双光洁的小腿完全赤裸,其中一只就被屈林握在手里,上下爱抚。那脚腕上还挂着个黄金足圈,坠着两个小铃铛,真是说不出的淫靡!怎么看也不是个杀人行军的货色,说是个美丽的玩物倒是再恰当不过。
此时这玩物就向他仰起了眼,似乎也不认得他,轻轻答了句:“嗯?叫我么?”那声音也沙沙腻腻的,甜得要命。
亭西将军双手颤抖,转身就走,连午宴也不要吃了,先回去把小亭郁结结实实训了一顿,骂他好的不学,尽学些贵族子弟的下流习气。堂堂武将之家,岂容他豢养男宠!还要欺骗父亲,更是罪加一等。小亭郁不住口地辩解,他哪里肯听?从今往后,对小亭郁管教越发严格,连屈林家也不许他去了。
屈方宁转头目视亭西将军背影消失,将小腿放了下来,猜道:“八成是信了?”
屈林一只手仍伸进他衣服里慢慢摩挲,也不看门口,忽然双手一翻,把他压在身下,邪笑道:“主人我的火也给你撩上来了。腿张开!”
屈方宁依言分开双腿,仰头问道:“主人要做甚么?”
屈林见他神色平静,毫不羞涩,眼底微带迷惘,倒是有点意外:“你不懂?”
屈方宁倒也非常老实:“用手还是懂的。”
屈林噗的一笑,欲潮顿时退了:“那就算了。跟男人本来就麻烦。”俯身在他嘴上吻了一口,起身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不爱当第一个。甚么时候别人把你弄好了,我再跟你玩玩。”
屈方宁知道他有个奇怪的性癖,不喜欢处女,对成熟又多经人事的女子反而情有独钟。每每车唯之流在宴会上吹嘘自己夺走过多少女孩子的贞操,他都嗤之以鼻。他常对人说,人生就这么几十年,只用来享乐也还嫌不够。开拓垦荒的事情,最愚蠢的人才会去做。这么一番言论,自然招致必王子等人的大力抨击。但他依然我行我素,自得其乐。他最宠爱的两个侍妾,一个是游方多年的圣女,那是经常要与各国巫祝在一起,用身体探讨经书奥义的。还有一个索性就是名寡妇,可见他的喜好是多么与众不同了。
屈方宁也不懂什么叫“别人把你弄好了”,也站了起来,道:“主人有命,小人自是无所不从。”心念转到小亭郁身上,不禁摇了摇头。比起小亭郁来弄他,还是他弄过去的几率大些。
忽听礼炮交鸣,人群骚动,门口礼官高亢的声音激动地喊道:“主家,御……御剑将军来了!”
两人对望一眼,眼中都颇有些惊奇。只见屈沙尔吾亲率家眷,从正门远远迎了出去。御剑天荒只带了巫木旗一个侍卫,身上是便服而非礼装,面具也只是个寻常的青木面具,似乎只是顺路经过,并不是特意来贺。但屈沙尔吾全不在意,站在门口,拉住他的手来回摇晃,极力邀请他进去喝酒,又肉麻地说:“将军的到来,已经是小王最好的贺礼了。”一群人吵得热哄哄的,把御剑簇拥进来。屈沙尔吾红光满面,喜悦得难以言表。御剑也吃不住他这样热情,打发巫木旗去取贺礼,自己便随之进来了。屈沙尔吾大声吩咐总管,撤下残席,换一桌全新的来。至于酒,人人都知道,御剑将军只有面戴银面具时,才会举杯喝酒。但还是换了一种最陈最好的酒来,免得他老人家突然起兴要喝。
屈方宁在后帐门中,看着御剑比旁人高了将近两个头的身影,在人群中真是非常显眼。冷不防屈林捏了一把他的脸颊,笑道:“怎么,少女看到情郎来家里,开心了?”
屈方宁正色道:“主人言重了,小人的情郎永远只有主人一个。”瞥了眼帐外那个身影,抿了抿嘴:“其他人,不过是用来借种的。”
千叶惯例,聚会的宴席开得愈迟,就愈显得主家对客人的尊重。车宝赤将军更以屡次晚宴开在次日清早的豪情,被称为“宴会王”。屈沙尔吾也不落人后,虽是午宴,太阳已西斜,鼎钁酒器,舞乐歌姬,皆作碎玉流金色。御剑天荒被他拉着坐在左首第一席,几名面如桃花的女奴红着脸围坐一旁,十指尖尖,把乳糜羔子磨得细腻无比,雪白的马奶酒滤得一丝渣滓也无。只恨将军今天戴的面具严严实实,一点儿也没有可趁之机。
屈沙尔吾亲亲热热地跟他闲聊一番,一定要他留下来共进晚膳。御剑见珍馐美酒如流水般送来,大有与宴会王一较长短之意,知他用意,也不挑明,只是附和寒暄。片刻杯盘重开,酒过三巡,才随口道:“前一阵在其蓝,王爷家一位小朋友大展身手,力挽狂澜,当真是后生可畏。我一见之下,十分难忘。”
他这句话,分明就是要人来了。屈沙尔吾不料他如此单刀直入,满脸堆笑,口中道:“小王近年精神不济,这些管教之事都是屈林在做。”高呼一声屈林,嘱咐道:“把你平日得意的那几个都叫出来,让将军看看!”
屈林恭谨道:“是。我们家有三个奴隶,一个力大无比,人称金刚力士。”手一挥,额尔古一个铁塔般的身子昂然向前,每一步都震得波斯绒毯上的器物乒乓作响。八名身着白纱的舞姬娇笑着上前,一边四个,攀住他的手臂。额尔古高举双臂,原地跳着“圈舞”,足足一刻,面色如常,轻轻将舞姬们放了下来。
车宝赤立刻叫道:“老沙,我力气也不小,你把这八个美人送我,我也给你跳个舞!”众宾客一时大笑不止。
屈林嘴角浮现一丝得色,又道:“一个善于偷窃,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能轻易盗走人们眼皮下的东西。诸位可曾发觉,桌上酒壶的盖子已经不翼而飞?”
众人一看之下,果然如此,不禁啧啧赞叹。车卞一个老鼠般的脑袋从他身后探了出来,嘿嘿一笑,将怀中三四十个酒壶盖悉数倒在地上。
屈沙尔吾含笑道:“将军,如何?”御剑道:“王爷手下卧虎藏龙,可喜可贺。”
众人见了这头两个,已然大开眼界。情知压轴的那一个必然更厉害,纷纷叫道:“还有一个呢!我们要看第三个的本领!”
屈林神秘一笑,道:“诸位莫急,这就出来了。”抬起挂满黄金镯子的手掌,拍了两下。
陡然之间,蓬荜生辉,两队白纱款款的舞姬,抬着一位身着金缕翠裙、身形纤巧的女子,来到大帐正中。
地上别无他物,只倒扣着一只精细的银碗。那名女子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脚趾,好似一只轻盈的蜂鸟,立在碗底不足半寸的空隙,极其狂放又柔媚地舞了起来。
她的长发束着花环,在金光粼粼的夕阳下狂乱飘舞。她金边的面纱长长地垂了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的眼睛,可以点燃篝火……
屈林介绍道:“她叫帕丽斯,是伊克昭盟最好的舞者。”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希望那双美丽的眼睛能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