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常念放下毛巾,看了看她,咬着唇,轻轻摘下了她的护腕,顿时一片触目惊心。
新旧疤痕都有。
最新的还泛着血色。
简常念一把用手捂住了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还是有细碎的呜咽溢了出来。
“就算她伤好了,一个过不了心理评估的运动员,也上不了赛场了!”
“谢拾安的退役是迫不得已,更是为了保护你!你前途一片大好,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为这些事断送掉!”
万敬的话言犹在耳,整个脑子嗡嗡的。
简常念再也忍耐不住,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冲到了门外,关上门,才滑坐在了地上,肩膀剧烈抖动着,泣不成声。
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棉签和纱布,一点一点蘸了碘酒轻轻替她消着毒。
睡梦中的谢拾安皱着眉头,瑟缩了一下。
简常念轻轻拍打着她,柔声哄道,说着说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没事没事,拾安,不疼,不疼了……”
谢拾安紧皱的眉头慢慢松了开来。
简常念也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替她把消毒好的伤口缠上纱布,最后还是把护腕给她戴上了。
她起身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她脸上。
睡着的谢拾安是那么安静。
睫毛颤动着,随着均匀的呼吸,胸口上下起伏,微微抿着唇,看样子是真的醉了。
她慢慢凑了过去,试探着开口:“拾安……”
躺在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简常念看着她的唇,慢慢俯身,离她还有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还是把吻印上了她的额头,小声道。
“我喜欢你。”
第129章 留学
第二天一大早, 万敬就从北京飞了过来带她去看医生。
“她的腿伤这个我们没有办法,去北京或者国外的大医院看看吧。”
“抑郁症的话还是要远离刺激源,最好能换个环境生活,病人有自残行为吗?”
“拾安, 把你的胳膊给医生看看。”
谢拾安坐在这里一言不发, 连喊了几遍也没什么反应, 医生和万敬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轻轻拿起了她的左手, 摘掉了护腕。
纱布上缠着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谢拾安脑袋嗡了一下, 皱起了眉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送她回家的, 又是谁给她的伤口包的扎,也许是喝醉了,记忆一片空白。
她再深想, 就头痛欲裂。
“嚯, 这包的还挺仔细啊。”
医生说着,就要拆开来, 谢拾安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抽回手, 扭头就走。
“诶, 拾安,拾安, 病还没看完呢!”
谢拾安充耳不闻,只是不管不顾朝前走。
万敬手刚搭上她肩膀, 就被人甩了开来。
谢妈妈得到消息, 也赶了过来, 走廊上远远地看见她,就小跑了过来,把人拥进了怀里:“拾安,我的好孩子……”
谢拾安怔了一下,好似才从那种魔怔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我想回家。”
“好,好,我们回家。”
万敬把人送到了小区楼下。
“这是拾安的药,一天三次,督促她按时吃,还有……”
他看了谢拾安一眼,把人拉到了一边。
“家里的什么水果刀剪刀美工刀,凡是尖锐物品都收起来,拾安她……”
谢妈妈听他说到这里,眼眶又红了。
“诶好,这次真是麻烦您了,上去坐会儿吧?”
“不了,我得回北京了,队里还有一大堆事呢。”
万敬摆摆手,又跟谢拾安叮嘱了几句。
“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谢拾安不痛不痒地点了点头。
“好。”
她嘴上说着“好”,却从来一次也没麻烦过他,万敬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上电梯的时候,谢拾安忽然道。
“我不能回自己家吗?”
谢妈妈强笑了一下。
“你爷爷家几年没住人了,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没收拾,你先将就在妈这住几天,等收拾好了再搬过去也来得及。”
这话倒是提醒谢拾安了,她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也不算乱,甚至还井井有条的。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当然是你万教练送你回去的。”
谢拾安“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进了房间,谢妈妈给她拿出新的拖鞋。
“你睡悠悠那间房,床单被套都是新的,在这啊有什么需要就说,就跟自己家一样。”
“那悠悠睡哪?”
“她和我挤一挤,她爸最近老加班,也不怎么回来住,回来了就让他睡沙发。”
谢拾安还想说什么,谢妈妈把人推进了浴室里:“去去去,风尘仆仆的,去洗个澡,洗完澡啊饭也该好了,妈给你做红烧鱼。”
饭桌上,谢妈妈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给她夹了一块鱼肉:“拾安啊,这往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要不去考公吧,稳定……”
“我吃饱了,您慢慢吃。”
谢拾安放下碗,回了房间,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
悠悠放学回家后。
“妈!你把我的房间让给姐姐了,那我睡哪啊?!”
“悠悠这几天先跟妈妈睡,好不好?”
“我不!那是我的房间!”
“悠悠听话,你姐姐难得回来一趟,她住几天就走了。”
……
谢拾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在妈妈家住的这几天,谢拾安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无所事事,谢妈妈怕她待在家里闷,也带人出去逛过几回,但在超市又遇到了上回说要给她介绍对象的那个阿姨。
“哟,闺女回来了?”
“回来了,难得有空,出来转转。”
大妈眼神在谢拾安身上逡巡过一圈,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往后啊时间可多的是……”
谢拾安松开了妈妈的臂弯,木着脸直直往前走去:“妈,我先回去了。”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下过楼。
谢妈妈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厨房里,偷偷抹着眼泪。
到了晚饭时间,厨房里才又传出了动静,谢拾安拉开了推拉门,谢妈妈一边切菜,见她来了,又跟没事人一样笑道。
“拾安晚上想吃什么?”
谢拾安把目光从她手里的刀上,挪到了旁边的盆子里,泡着两三个土豆,还放了一把削皮刀,她走过去,拿了起来。
“我帮您吧。”
谢妈妈那一瞬间的表情可谓是如临大敌,一把夺下了她手里的土豆,把人推出了厨房,推拉门在眼前阖上。
“没事,你去歇着吧,饭好了我叫你。”
谢拾安看着手上的水渍,怔了片刻。
其实……她真的只是想帮她干活。
到了晚上,连续加班一礼拜的悠悠爸爸也回来了,谢妈妈把人拉进了另一间屋里,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再次出来在客厅指导悠悠写作业的时候,又是拍桌子又是打人的。
“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你脑子被狗吃了吗?!天天在家什么也不干,除了会吃还会什么,饭桶!”
“我让你哭!让你哭!再哭就给我跪到阳台上去!”
男人拿鞋底抽着小女孩的嘴巴。
悠悠妈妈扑了上去拦住他。
“你干什么你?!一回来就打孩子,你要是有什么怨气就冲我发,有本事就打死我们娘俩,一了百了!”
“妈!爸!你们别打了……”
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的。
谢拾安从床上坐了起来,凝视窗户良久,忽然起身,走了过去,就在她站上飘窗台,打开窗户的那一瞬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外面三个人还在互相埋怨指责,争吵不休,房间门打开了,谢拾安背着包站在门口。
谢妈妈擦了擦眼泪迎上去。
“拾安,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啊?”
谢拾安面无表情:“回北京。”
回到训练基地,万敬听说了她要去留学的事,也很高兴。
“我这几天就在想着,找个机会把你送出国去看看腿,这不赶巧了,你学校有交换生的项目,你去美国也好,我在那边正好有个熟悉的骨科医生,让他帮你看看。”
“就算是……也不能影响正常生活不是。”
谢拾安知道他的好意,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没那么在意了。
万敬又道:“去几年啊?”
“先读完研究生,如果后续有深造的机会的话,也会考虑一下。”
万敬知道,她现在无牵无挂,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都让她伤透了心,出去未必不是个好选择,但他最忧心的并不是她的腿伤。
“那起码也得两三年,换个环境也好,只是在美国无亲无故的,你……”
谢拾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找点事做说不定就能走出来了。”
万敬叹了口气:“行,反正你向来主意大,旁人轻易也劝不住,什么时候走?”
“明天去学校办手续,后天就走了。”
“这么赶,我还说怎么着大家都在一起打球这么久了,弄个欢送会,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