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虽然和Ricky的同居日子超过一年,但聿律对Ricky的认知可能不比对家附近那个屁股很翘的便利商店店员清楚。除了知道他曾经被母亲性侵害,因而被迫离开家,以及曾经加入卖淫集团营生外。
如果让他填写一张“Ricky知多少”的问卷,聿律肯定自己连五十分都拿不到。
“可以请问一下,这位证人和本案被告的关系吗?”他听见张法官开口了,显然和自己有相同的疑问。
Ricky仰起了头,“我……”
聿律看他双手发抖,两手互相搓著,依稀那天在他的病床边,Ricky和他报告自己可能感染HIV时,也是这么一副神情。
聿律发现,那些一度忘却的疼,又锐利地刺上心来,几乎让他无法在辩护席上站稳。
“你不要紧张,只是例行的前置询问,这位少年。”
张法官温和地说著,仿佛看穿Ricky的不安,Ricky这才总算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
“我……我和这个案子的……被告,没有关系。”他说著,脸色十分苍白,让聿律升起拿手去抚一抚温一温的念头,“但、但是,我和这个案子的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刚刚你们提到的,那位陆行陆先生,有很深厚的关系。”
Ricky抿著唇,眼神忽然变得坚定。
“那位陆行先生,是我的前男友,同时也是把AIDS感染给我的男人。”
Ricky的声线虽细,嗓音却清晰,清清楚楚地回荡在法庭宁静的空气里。聿律看旁听席随即一阵哗然,到处都是低呼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法庭对面的艾庭也直起身来,聿律看他把双手交扣在检方席上,直直盯著证人席上的Ricky,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
“我了解了。那么辩护人,你可以开始询问你的证人了。”张法官说。
聿律看纪岚放开压住眼窝的手,缓步走向证言台。聿律的双脚仍然处于无法动弹的状态,刚才短短十分钟内发生的冲击实在太多,多到聿律刚才在法庭上已然耗尽的脑容量无法有效整理的地步。
纪岚的现身、纪岚的伤势、再来是Ricky的现身。他的现任男友要在法庭上诘问他的前任男友……不,应该说他的现任好朋友要在法庭上诘问他的前任床伴,呃,这样好像不用加上“现任”和“前任”?
“证人林奇先生,首先请教你一个问题,你为何会站在这个证言台上呢?”
纪岚缓步走到Ricky身侧,法庭里鸦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停留在Ricky那张薄而性感的唇瓣上。
“我在新闻里听见纪大哥……纪律师和记者的访谈,知道这个案子有别的嫌犯,我先前因为一些原因,有偷偷在注意这个案件,所以就留意了一下。”
Ricky说著,聿律知道他指的原因是什么,“纪律师在访谈中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我发现那很可能跟我认识的某个人,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说是‘很可能’呢?”纪岚温和地问。
“因为……我之所以认识那个人,是因为他先前在一家酒吧工作。而我……也经常出入那一类的酒吧,我们认识,他主动接近我,我……在这方面没什么矜持,就和他在一块,也上了床。而一直到和他上床前,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Ricky嗓音细微地说。
旁听席上骚动声四起,聿律看上头几个妇女一直在交头接耳,隐约还有嫌恶和窃笑的声音。聿律看纪岚仿佛要为Ricky遮挡什么似地,走到了证人席之后。
“既然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又怎么会确定就是他呢?”
“我曾经问过他,但他只随便报了一个英文名字给我,不愿意告诉我。”
Ricky似乎稍微平静下来,放慢速度说著,“后来我有一次他因为感冒,我陪他到诊所看病,我不小心看到他的身分证明文件,上面写著『陆行’,我很直觉地认为他的名字应该念成行走的行,因为多数人都是这样念的。”
“但我后来半开玩笑地问他,你叫作‘陆行’吗?这名字很好听,为什么不和我说……他就忽然很惊慌地指正我,说他叫陆航,行要念成航线的航。因为这种念法实在很特殊,所以我就一直留在心底,直到再次在广播里听见纪律师念出那个名字。”
纪岚移动脚步,绕到Ricky的身侧。聿律看艾庭罕见的没有吭任何声,堪称乖巧地坐在检方席上听著纪岚的诘问。
“你认识这个叫陆行的男人,是在多久以前呢?”
“二年多前,后来他就忽然提分手,从我面前消失了。”
Ricky深吸口气,“我……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类似的事情在很常发生,以前也不是没有前一天还好好的,隔天就被人忽然扫地出门的经验,所以我原本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发现自己感染为止。”
聿律听著Ricky的话,忽然心里一阵紧。就像那天在公园里听他说‘至少她是记忆中唯一对我说过这句话的人。’一样。
“你发现自己被感染,是在什么时候呢?”纪岚继续问道。
少年越发垂下了头,“我从半年……大概半年之前,就听说他其实有染病的消息,圈内这种消息传得很快。但始终没有勇气去做检验,真正确定是在一个月之前。”
纪岚用逐渐响亮的嗓音,盖过法庭上越来越高涨的骚动声。
“那个叫作陆行的人,在与你交往过程中,完全没有提过关于他染病的讯息吗?”
“没有。”
“你认为那位叫陆行,在与你交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感染的事情吗?”
Ricky抬起了头,聿律看他暗地里咬住了唇,“是的。”
“那么,以证人你的认知,”纪岚戏剧化地顿了一下,“这位叫陆行的人,他是故意将这样的疾病,传染给你的吗?”
“异议!证人不可能知道他人主观意图,要证人回答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
艾庭似乎终于受不了了,一手击在检方席上说。纪岚刚要反驳什么,聿律就听见证人席上的Ricky开口了。
“不……我知道,我很清楚。”
他哑著嗓子,但音量却足以盖过一向大嗓门的艾庭。
“他是故意的……虽然当时我傻傻的没有察觉,但事后回想起来,他和我交往的时候许多举止都很奇怪。”
“他从不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他的背景,我们没有对方的手机,只靠网路聊天室、MSN之类的东西联络。他和我上床时……”
Ricky深吸口气,仿佛要缓和自己颤抖的语调。
“从来不做任何防护措施。我曾经要求他这么做,但每次我这样说,他都会大发脾气,然后几乎强行地把我……”
Ricky看了看人声鼎沸的旁观席,就此打住。
“……他在和我交往期间,我也好几次看他到医院看病,但每次我说要陪他去、或是问他身体有什么问题,他都闭口不谈。我本来以为生病是一个人的隐私,而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没有资格探问床伴太多隐私,所以一直都没有多放在心上。”
聿律看Ricky闭上了眼睛。总觉得他每句证言都在戳自己的心,戳得他喉口全是血腥,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你们分手之后,他还有主动和你联络吗?”纪岚又问。
Ricky摇了摇头,“他分手之后就从我面前完全消失了,一直到我在广播里听见他的名字为止,他都没有给我任何找得到他的音讯。”
Ricky又深呼吸了一次。
“我从圈内朋友那里听说,那个人不只和我一个少年交往,在我之前、之后还有不少人,所以我才决定……非出来作证不可。不只是为了这个案子……也为了我自己。”
“最后再请教你一个问题,证人。”
纪岚整了整衣领,聿律看他走回辩方席上,拿了那本警卫名册,摊开来举到Ricky面前,“你所说的,你的前男友陆行、把病传染给你的人,在这本名册上吗?”
Ricky看了名册一眼,点下了头。
“是的。”
“是他们当中哪一位,请你在法庭上清楚地指出来。”
Ricky举起了手,聿律看他咬了一下唇。一年的相处,聿律知道Ricky这么做的时候,就是他心里难受、却硬是在逞强什么的时候。
而让他如此的对象,正是名册上那个阳光爽朗的年轻男人照片。
属于陆行的照片。
“就是这个人。”Ricky苍白的指尖点在陆行的鼻尖上,缓缓地说。
“谢谢你,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纪岚对Ricky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跟著很快背向证人席,转而走向法官席前。
“尊敬的庭上,我想从这位证人的证言,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这个名为陆行的男子,不只一次和未成年人交往,和他们有过性交行为。”
纪岚有条不紊地说著。
“事实上根据辩方的调查,这个人在同样性倾向的圈内曾经十分有名,以匿称‘陆行鸟’的名义,在网路上与许多人发生过性关系,一直到两年多前才忽然消声匿迹。如果庭上有兴趣,辩方也可以找到有力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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