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辩方提出的嫌疑人,从前题开始就根本不可能犯案。反倒是被告,早已自己承认过去曾经恋童,我想任何一个智识的人都能做出判断,谁才是本案真正的犯人。”
艾庭严厉地说著,“检方在此也请求庭上,不要再任由辩方使用这种拖延战术。我想这不仅仅是检方这里的希望,也是在场所有明眼人的想法。”
艾庭边说还边环顾了旁厅席一眼,不少旁听席上的人还真的跟著点头,聿律发麻的部位从头皮一路麻到了脚底,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本案从一开始就事证明确,理应尽快审结,让被告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被害人所受的伤害得以早日平复!”
聿律看席上的法官又交头接耳了一阵,被告席上的叶常脸色苍白,罕见地在审理中望向他的辩护律师。直到中间的老法官敲了敲法槌,在一片寂静的法庭中开口。
“辩护人,你还有任何问题要诘问这位证人的吗?”他看著证人席上的吴女士问。
聿律张开了口,知道自己要是答“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就表示这个证人的交互诘问到此为止了。而在辩方没有声请任何新证人、也提不出任何新物证的情况下,这个案子的证据调查程序很可能就此终结。而这个案子也等于是结束了。
现在这个情势,聿律一点也没有案情逆转的感觉。相反的,他几乎可以看见牢房的大门打开,而他的被告被关进来,从此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渡过余生。
聿律站在辩护席的位置上,头一次感觉到巨大的无力感。
“辩方……”他颤抖地张开口。那个青年,还有当年的Sam,都曾体会过这种感觉吗?那种明明站在这个位置上,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挫败感。
“辩方对这个证人……”
“针对这个证人,辩方没有其他问题要问了,谢谢庭上。”
正当聿律几乎闭上眼睛的同时,一个明朗低沉的嗓音传进法庭内。
聿律看艾庭直起了身,几乎整个法庭的人都抬起头来,看著以最快的步伐从容走进法庭内的男人。
聿律双唇发抖,他得承认,虽然单恋他这么多年,但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见到这个人。
“接下来的交互诘问,请容我来接手继续进行。”
那个人站到聿律的身侧,和他一起并肩立在辩护席上。
“我是被告的共同辩护人纪岚纪律师,很抱歉来晚了,庭上。”
***
“纪岚……”
聿律简直快要哭出来,他用一种“妈妈你看那边那个坏小孩都趁你不在一直欺负我”的表情看著他的同伴。要不是这是在法庭上,聿律很确定自己一定会搂著纪岚痛哭,用那个轻暖的身躯安慰被艾庭戳伤的大叔心。
纪岚也抽空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温和,“抱歉来晚了,前辈。”他压低嗓音说著,“辛苦你了,你表现得非常好,我站在外头听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才进来的。”
他不等聿律反应,转过头来又对著法官席,嗓音还有些喘。
“庭上,辩护方想临时声请提出一位证人。请求庭上许可。”
法庭里面一阵喧哗声,纪岚的忽然现身显然带起了另一阵浪潮。聿律看张法官眼神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新的光芒,就连坐在对面的艾庭也精神起来。
聿律吸吸鼻子,这时他才发现纪岚的头上绑了一大圈绷带,用医用别针草率地固定住,上头隐约还有血渍,看来是在极紧急的情况下急就章的成果。绷带还一路盖到左眼睑上,也因此纪岚没有带眼镜,左眼微微闭著,隐约还看得到乌青的痕迹。
纪岚走向前时还压了一下眼窝,喘息声连聿律都听得分明。
他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机,但光看他伤成这样,就知道刚才的冲突肯定不小,多半是被人盖布袋围殴之类的。聿律的心口禁不住揪了一下。
“辩护人,你的状况还好吗?”
果然席上的张法官开口了,“如果身体不适的话,就像检察官刚才说的,这是强制辩护的重罪案件,依法可以请求暂延庭期,你需要我们这么做吗?”
聿律看纪岚大步向前,那张没有眼镜遮蔽的脸满是汗水与决心。
“不用了,谢谢庭上的关心。就如同检方所言,辩方也无意拖延诉讼,我们也想让这个案子在今天辩论终结。”
纪岚定定地说著,“为此辩方才提出新的证人。这位证人已经由辩方自行带至证人准备室,随时都可以接受询问。”
“异议!”艾庭没等法官询问,自行就举起手来。聿律觉得自从纪岚出现后,艾庭整个人干劲都来了,“辩方并没有事前声请,在前两次的庭期中也没有提出。现在这个时点才提出来,辩护人虽然说不想拖延诉讼,这句话的真实性令人质疑。”
艾庭忽然又哼了声,“当然,如果辩护人提出足以说服检方非传这个证人不可的理由,在不延庭的前题下,检方也不是不能宽容。”
“陆行涉有本案重大嫌疑,这是到第三次庭期才经由辩论出现的新事实。”
纪岚很快地做出回应,经过刚才的洗礼,聿律知道这种看似流畅的一来一往有多么不容易,心里默默立起三柱香对纪岚顶礼拜了拜。
“且检方针对辩方的论点提出新的质疑,也就是该嫌疑人为何会强暴一个十岁男童的动机问题。辩护方正是为了向检方清楚解释这个质疑,才提出新的证人。”
纪岚的眼伤完全不妨碍他的气势,嗓音仍旧温和中带著力度,“何况这个证人在这次庭期就可以结束诘问,没有任何拖延诉讼的问题。”
“检察官,辩护人这么主张,检方的意见呢?”
张法官问艾庭。艾庭思索半晌,把手搁在检方席上敲了敲。
“也罢,看在辩护人伤成这样也要爬过来的分上,检方也不是没有同情心,就通融一次,以聊表我对纪律师浴血奋战的敬意好了。虽然结果可能什么也改变不了就是了。”
艾庭注视著纪岚受伤的那只眼睛说,聿律看他们检辩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老法官便敲敲法槌,“检方既然没有异议,辩方就请继续吧。”
“那么,这里传唤一位辩方证人,林奇林先生。”
纪岚清晰地说道。聿律怔了一下,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非常有即视感。
但他还来不及细想,通往证人准备室的门就被怯生生地打开一条缝,里头的人似乎还在观察情势,好半晌才慢慢把门打开。
一个瘦小的身影走进法庭里来,缓缓地走到证人席上,犹自低著头不敢抬起来。
聿律霎那间怔住了。
“证人,你的姓名和职业?”席上的法官问。
“我……我姓林,叫林奇。”证人席上的少年低声说著,嗓音充满怯懦,“职业……我没有固定的职业,以前曾经卖淫被抓到过。”
少年的嗓音微微发著抖,“我曾经因为受虐儿童的什么寄养更生计画换过名字……所以不大习惯我现在的名字,大部份的人都叫我Ricky,我也这么称呼自己。”
聿律的双眼睁大,嘴唇微张,想说话却什么也发不了声,他求助似地往纪岚的方向看了一眼。
纪岚好像知道他的心情,对他投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又专注地转回头去。但聿律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站在证人席上的少年,正是他过去一整年的同居人,他的床伴,Ricky。
聿律脑子乱得无法思考,不只是在法庭上见到Ricky这件事。
他曾经以为一辈子再也见不著这少年的面,现在乍然相逢,聿律才发觉自己有多思念这个人。那张脸、那双会在床上笑嘻嘻地瞅著自己,问道:‘要再来一次吗?’的眼睛。那双曾经向自己索吻的唇、那排笑的时候会露出虎牙的齿。
还有一但害怕起什么,就会搓揉起双手,盯著自己的指甲某瞧的神情。
“Ricky……”聿律禁不住喃喃出声。
他感觉证人席上的少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但稍纵即逝。
“证人,请问你年满十六岁了吗?如果未满十六岁,可以不必宣示作证。”
法官问道,把聿律从思绪的外太空稍稍拉回现实的大气层,他看Ricky抬起头。
“是、是的,我今年十八岁……身分证上是这样写的。”他又垂下头。
聿律看著纪岚,纪岚的反应相当镇定,仿佛对这一切早有腹稿。聿律想起纪岚先前打电话跟他说的“有新的证人找上我,我需要安排一下”,指得肯定就是Ricky了。
但是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搭上线的?聿律知道纪岚在先前他被Ricky的老哥揍时,有和Ricky互留电话,两个人要彼此要联络上并不困难。
但问题在于为什么纪岚要找Ricky作证?不,照这个情况看来,是Ricky主动找上纪岚说要作证的也说不一定,聿律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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