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女士用受伤的语气说著,拿手帕拭了下眼角。
“发脾气?坐轮椅又不是你的错,他对你发什么脾气。”聿律惊讶地说。
“对啊,我也是这样想,但小孩子没理性起来真的不能沟通。他只要练习时被指导老师嫌,带他去活动中心的时候整张脸就会都臭著。”
“活动中心?是指青年活动中心吧?所以是周三发生的事啰?”
“对啊,那里地大,我每回带他过去,他都带著跳绳说要去练习。”
聿律看艾庭好像察觉有异,刚要发声喊什么,他忙加强了声量,“喔,所以那时候差不多应该是暑假吧?暑假小学生最多那种奇奇怪怪的跳绳比赛了。”
“是暑假没错,其实同样的事情发生很多次了,从他加入跳绳队就一直这样,就是你说的那种冷战吧!我也懒得再理他,其他妈妈也说,小孩子总有一段这样的时期,你越顾及他,他反而越和你拿窍。”
吴女士似乎受到聿律亲和力的吸引,倾吐似地说道。聿律忙又接口:
“他该不会还故意躲你吧?小时候我也会这样,每次我跟我老妈冷战,都会故意躲起来,让她来找我,我再在一旁看她笑话。”
“对!你还满清楚的嘛,就像那一天也是,那个孩子带著绳子说要去中庭练习……”
“那一天,是指哪一天?”聿律若无其事地问。
“就是案发那一天啊!我知道那孩子是故意不理我,他那阵子都阴阳怪气的,连话都不跟我说半句,我也没力气理他,他喜欢躲我就让他去躲,我还有很多事情得根扶轮社的朋友处理……”
吴女士说到一半,忽然醒觉什么似的,掩著唇停下来。艾庭已经狠狠举起手来。
“异议!辩护人这样完全是在诱导证人!”
“庭上,根据诉讼法规定,如果证人对证述的事项记忆不清、或是对诘问者有反感及明显敌意时,可以对证人做适度的诱导,我记得应该没有错才对。”
聿律压抑住紧张的情绪说著,而中间的老法官也很快下了裁决。
“异议驳回,请辩护人继续询问证人。”
“吴女士,所以你刚才说的,你儿子和你感情很好、你们母子之间无所隐瞒,是不包括案发前那一段时间啰?”
“不是,这是……”
吴女士想挽救什么,但就算是聿律,也不会笨到再给她这种机会。
“也就是说,如你所言的那种冷战状况,如果一直持续的话,你大概也不知道你儿子在你参加活动期间,是到哪里玩、又是跟谁玩在一起吧?因为你有债务问题和你朋友处理不是吗?大雨那天,你之所以会委托警卫去找,而不是自己去寻对你而言如此重要的独子,多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是吗?”
吴女士已经察觉到聿律的意图,她紧抿著唇,双手抓著膝上的毛毯,这回一句话也没答了。聿律便用发颤的指尖支著拐杖,转向了高高在上的法官席。
“庭上,辩方这里想向您提示一样资料。”
他边说边打开了纪岚制作的PPT档案,转到了巡逻签到表的画面,整个法庭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这是被告担任活动中心的执勤纪录表,从纪录上我们可以看到,那位叫作陆行的青年,从进入夏季开始,以至于案发的暑假时,几、几乎是每个周三,都会前往这个地方签到。”
聿律力持镇定,把他和纪岚那一番推论尽可能清晰地说出口。他觉得口干舌燥,这种被几百只眼睛盯著瞧的紧张感真不是盖的。聿律唇舌在动,脑袋却已有些飘飘然,如果他今天下庭之后回家马上脑中风,聿律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但聿律感觉得到席上法官的专注,特别那位张法官,几乎是殷切地听著他的解说,连艾庭都边听边抚著下颚。
聿律深呼吸了两下,“我们在关键的中庭,甚至找到了像这样的涂鸦。”聿律把画面转向那张全家福的画面,大概因为在中庭风晒雨淋,图画有些斑驳,聿律用滑鼠放大了好几次才清晰一些。
全家福的图画展现在法庭上时,不少人都“喔”了一声。
吴女士更是露出了讶异的目光,“这个是……”
“就如同各位所看见的,这个坐著轮椅的女士,就是男童的母亲吴女士。”
聿律用纪岚惯用的笔指挥著,“而中间这个当然就是我们的被害人,而在左首这位,正是我们一直在谈论的陆行……”
“是吗?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陆行?”
艾庭果然不客气地插口了,他抱著臂,看著聿律在萤幕上打出来的涂鸦和警卫名册。他似乎在思考什么,不停地用姆指抚著下颚,聿律一时有点哽住。
“因、因为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那种神似……”
“神似在哪里?这种小孩子的涂鸦随便说像谁都行吧?不过是鼻子长了点、嘴巴厚了点,你拿哪个电影明星的照片来对照看看搞不好也会有点神似,我看他还有点神似我呢!你要不要对照看看?”
艾庭讪笑似地说,法庭上窃笑声四起,聿律觉得冷汗都快把他眉毛给淹了,好不容易稍微倾斜的天平似乎又要倒了回去。他忙又补充:“不只是这个涂鸦,事实上,这位叫作陆行的青年,在事发后不到一周,曾经寄了类似的画作到被害人家里。”
“那么画呢?”艾庭毫不留情地追问。
聿律便往身后一摸,“画就在这里……”他话才出口,才想到昨天晚上分别得太仓促,从吴女士那里得来的资料根本来不及备份。
这下子聿律不禁尴尬了,他把在辩护席上摸索的手收下来,改而摸摸后脑杓。
“画嘛……哈哈,还、还在路上,待会就会走到法庭里来了。我、我是说真的。”
聿律听法庭里又是一阵窃笑声,他站在辩护席上,看艾庭受不了似地双手按桌,从检方席上站了起来。
“已经够了。”
艾庭用迫力十足的嗓音说著,法庭顿时安静下来。
“从刚才到现在,辩护方就不停地提出一些虚无飘缈、似是而非的证据,偏偏又无法好好说明自己的主张,再这样任由辩护人强辩下去,只是浪费诉讼资源而已,相信庭上也是相同想法。”
他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地咧起唇,“说实在话,辩方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本案的两位辩护人,对被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是辩方认为……”
聿律刚要开口,就看到艾庭缓步走到了证人席旁,双目注视著他,聿律也顿时失声。
“算了,如果辩方脑袋不够清楚,就由我来替辩方说明好了。”
艾庭转向法官席,“辩方现在提出的假设是这样:他们认定凶手是这个叫陆行的人,而他们如此认定的原因在于数点,第一、那个叫陆行的男人,曾经在案发前一段时间,数次接近被害人玩耍的地点,很可能和被害人有所接触。”
“第二、那个叫陆行的男人,在案发当天有很长一段时间行踪不明,根据先前证人李芾的证词,陆行从中午就从警卫室消失,直到六点多才忽然现身,因此没有案发这段期间的不在场证明。”
“第三、辩方认为陆行就是受告诉人,也就是这位被害人母亲之托,去找被害男童的人选。但却听信同事的话,在亲自到厕所确认之前就先带人冲进现场,因此辩方认为他行迹可疑,很可能本人就是凶手才会这样反应。这样对吗?”
艾庭扳著眉毛问。聿律听得大为感动,差点没拉著艾庭的手说“对对对,你老人家脑袋真是清楚啊!”,艾庭又撇了下嘴唇。
“勉强的话还有第四点吧!这个陆行很可能感染了AIDS,但很遗憾的,你们大概希望被害人也被感染吧,这样你们就有强而有力的铁证了,可惜无法如你们的愿。”
他不等聿律再开口,迳自走到证人席旁说道:
“但是以上的证据,充其量都只是间接的情况佐证,辩护人指控被告以外的人为真凶,却没有提出一项足以说服人的证据,就算辩方以上的假设全部成立,也不足以认定这个叫陆行的人就是犯下本案犯行的人。”
艾庭振振有辞地说著,聿律很快发现主导权又被他抢回去了。
“而且容我提醒一点,尊敬的庭上,一个智识神智都正常的成人,是不会随意对尚未发育的幼儿产生性欲的,这点无分哪种性倾向都是一样。本案被害人只有十岁,无论在何种定义下都是单纯的儿童,正常人按理不会对他有任何性趣。”
“但凶手却强暴了他,证明这位凶手的性偏好自始便不正常。按照DSM-IV-TR的分类,拥有这类偏好的患者被称为恋童症,是一种人格疾患。而辩方所提出的嫌疑人,显然并不具有这样的偏好,辩方也根本提不出那个人有此偏好的相关证明。”
艾庭把双掌按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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