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之恋 ([日]木原音瀬)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日]木原音瀬
- 入库:04.10
注23 「叠」是日本使用榻榻米来计算房间大小的单位,一块榻榻米为一叠。
注24 Poaceae,日文现名为稻科。
注25 Imperata cylindrica L.,日文名为「茅」或「茅萱」,多年生草本。
注26 Avena fatua L.,日文名为「乌麦」,越冬生植物。
注27 通往神社的道路,意为参拜之路,通常会发展成商店街。
注28 日本江户时期未婚女子或艺妓流行的发型。
注29 原文为巡查,日本警察阶级中最低的第九级,约当台湾的一线三星。
注30 原文为警部,日本警察阶级的第六级,约当台湾的二线三星,故以警政署内的职位代表之。
注31 日本传统长度单位,约五?四公尺。
注32 日本传统集合住宅,复数住户以水平方向连结,共用墙壁,玄关各自独立。尽管战前的长屋已有厕所,却仍没有浴室。
古山茶
细雨连绵不断的六月底,佐竹亮一郎与田中德马从之前居住的长屋搬到离大学较近的炼瓦建长屋。虽说是梅雨期间,当中放晴的日子却较往年来得少,常常可以听见隔壁传来无法出外游玩的孩子在家中啪答啪答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还有因此困窘的年轻母亲的声音……里店(注33)的墙壁很薄。
昨天,亮一郎从大学回来后宣布「后天要搬家哦」,德马惊讶得几乎要翻倒手上正在添饭的碗。由于要还完老家的欠债需要钱,约十个月前,他们便从之前所居住的附女佣独栋房子搬到长屋。虽说是里店,倒有两个房间,还附壁橱,但亮一郎刚搬来的时候就抱怨「好吵」、「好局促」。
亮一郎是乡下造酒屋独子,之前都自由自在地住在大房子里,对他来说,长屋住起来并不舒服的这点可想而知,但如今没有钱,也莫可奈何。而且他与长屋的住户及孩子处得很好,于是德马明白亮一郎并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讨厌待在这里的生活,何况亮一郎爱抱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德马嘴上应着「是是是」,听听就算。
「要搬家吗?」
「是呀,开心吧?」
虽是亮一郎问德马的,不过发问的本人似乎更开心些。
「我提到现在住的地方很小,离大学又远,不方便,峰仓教授得知后便为我去跟认识的人关说,回家时我去看过了,同样是长屋,却比这儿宽敞多了。」
与亮一郎得意的声音相反,德马不安起来。
「搬家固然好,不过租金负担得起吗?家里实在不宽裕。」
关于这点嘛……亮一郎用拳头啪地拍了拍手掌心:
「拜教授关说所赐,房东说特别优待,租金跟这里的一样就可以了。」
德马在意的只有钱,所以若是花相同租金可以搬进亮一郎喜欢的宽敞房子,他就没有理由反对,便回答「我知道了」。
亮一郎在帝国大学理科大学担任植物学系助教,月薪虽然足够供两人生活,不过老家破产欠下的债务必须按月归还,所以手头很紧。
不擅家计的亮一郎,似乎对自己手上有多少就花多少的行为有所自觉,所以把领到的薪水全都如数交给德马。扣除还债的钱、伙食费、租金后,手头所剩无几。若能待在亮一郎身边,德马就满足了,只要有得吃便没有什么不满,但亮一郎不行,因为他是植物学者,去采集植物而需要住宿时,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而且也有书要买。
因为没了女佣,煮贩、洗衣、扫除等杂事全由德马接下。每天虽忙,手边依然有空下来的时候,这种时间他就一点一点地做些邻居太太介绍的家庭手工,贴补家用。亮一郎并没有说德马不能做家庭手工,但如果在他眼前做他会不开心,所以亮一郎在旁边时他就不做,这是为了体贴难伺候的主人。
搬家当天,不知是梅雨暂歇还是可以如常行动了,太阳难得露脸。亮一郎与德马把被窝、洗衣板、锅子等生活贴身使用的零碎什物用板车载着,搬到离大学较近的新租处。
雨直下到昨天,亮一郎低声吆喝着,拉车走在地面还没完全干的路上,德马则从后面推。明明没多少行李,却因为路况差,车子格外沉重。
挥汗走了约半刻钟,路面变宽了,分成人行道与车马道两边,两旁店面也多了起来,宛如洋馆(注34)的炼瓦建筑随处可见。他们走进城镇中心,马车与人力车发出嘈杂声音追过板车,此时泥水被激起,溅到他们身上,很不愉快。但即使没有泥水溅起,亮一郎与德马的膝盖以下也早已沾满了泥,变得黑漆漆的。
早上看着天空时还打从心底觉得放晴真好,如今却希望出现一些云。只要一低头,汗水就如同瀑布般滴滴答答落下。德马笑说人类还真是任性,实现了一个愿望,又会生出另一个愿望。
「咦?这不是佐竹老师吗?」
从人行道那边出声招呼的,是一位姓原的学生,他之前跟的助教已有妻子,却抛弃工作与家庭与人私奔,所以如今由亮一郎照看他。
原穿着萨摩木屐(注35)发出喀咚喀咚声走过来,抬起帽檐:
「德马先生也在……是要搬家吗?」
直到家里欠债为止,亮一郎都聘有女佣,所以德马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他经常应亮一郎要求到大学帮忙采集植物或整理标本,所以与原也曾谋面。
在阳光照射下,原的脸看起来相当黑,本来以为是被晒黑的,却见他颧骨突起、眼窝凹陷,眼之前见面时相比消瘦了许多。
「对啊,因为在大学附近找到了不错的房子。」
亮一郎用衬衫袖口擦拭额头浮现的汗珠。即使放假,亮一郎也穿着西式服装,而非和服。
「这真是太好了,您之前一直说住得离大学太远,很不方便呢。」
原一边说着,一边把用包袱巾裹住的布包抱在胸前,有点不太自然地低下头去。
「我是很想帮忙,但有急事在身……」
「哦哦,那倒不用,行李只有这些而已。前一次搬家的时候,因为家里太小,标本跟书都已经搬到大学去了。」
不知是否因为无法帮忙而有点尴尬,原说「那我告辞了」并微微点头行礼后,就慌慌张张地小跑步消失了。
「原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对方问,亮一郎把拇指放在下巴小声嘟哝:「嗯——」
「你也这样想吗?他看起来似乎瘦了很多,但他自己似乎没发觉。我曾经叫他去给医生检查看看,他却没听我的。」
「而且他的脸色很难看,我好担心。」
亮一郎用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
「因为这儿的病无药可医啊。」
「他的心脏不好吗?」
亮一郎低低说了声「笨」,然后叹气说:「原同学迷上了一个女人,是因为得了相思病才这样啦。」
到了大马路尽头后,两人在转角转弯。走到后巷入口时,亮一郎停下脚步。
「看到了,就在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可以看到一栋炼瓦建造的漂亮长屋,比起和服,亮一郎更喜欢西式服装,这很像是他会喜欢的居所。以炼瓦堆砌建成的房子,看起来比木造房屋牢固许多。一栋里头有五户人家,每一家占的幅面都很宽,没有局促感,里头应该也很大吧,没有长屋独特的嘈杂,而是优雅闲静地矗立着。光看建筑,会陷入仿佛迷途来到异国的错觉,但正从大门出入的是位梳起发髻、身穿和服的女子。
「这是两层楼建筑吗?」
「没错,楼下是厨房与一间房间,楼上还有两间房间。我们家是从右边数来第二家。」
德马不敢相信这长屋的租金竟然与从前住的房子一样。
「以前似乎是一对外国夫妻住在这儿,留下来的家具我们好像可以直接使用。」
亮一郎满脸得意地说「快把行李搬进去,稍微休息一下吧」,然后使劲拉动板车。但德马一来到家门前,就觉得好像被冰冷的手轻轻抚过似的,背上寒毛直竖。他想着「不会吧」,并将视线投向这户的窗子,却吓了一大跳,只见一楼玻璃窗的另一头……有个棕发的外国女子正朝这儿凝视着。
她的模样并非世间人物。他又忖:「难道……」抬头看二楼,看到上面的窗子里也有妖怪。虽然隔壁人家好像也有妖怪,但没有自己家这么密集。定睛细看,五户人家明明构造相同,只有自家那户气氛黑暗,阴沉地笼罩着朦胧雾气。
世界上有很多妖物或精怪,只是不为肉眼所见。长屋里虽然也很多,却不会对人类造成危害,最多有时会现身吓人,舔拭尘垢(注36),掀翻锅盖等而已。但那间房子的幽灵不同,他感到强烈的怨念。
「对了,这里也有个小小的庭院哦,似乎原本是造给外国的专门人士用的。长屋里有庭院,这安排还真风雅。」
亮一郎虽说是因为有教授从中关说,但租金之所以便宜似乎是别有缘由。光看一眼,就能明白这些精怪妖物之属相当厉害,如果有它们在,住在里头的人应该夜夜不能安眠吧?身体不但会变差、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还会被附身。什么地方不好租,偏偏租到这种不干净的房子……德马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亮一郎与德马不同,感觉不到妖物或精怪的气息。说普通是很普通没错,但亮一郎的迟钝不但非比寻常,说来还非常容易被不属于这世界的东西附身。
他年幼时也曾经被附身,几乎送命。想想,说不定亮一郎的寿命在那时就该尽了,但亮一郎的母亲与德马一样「看得到」那些东西,她拿自己的命来换回亮一郎,保住他的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