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是我。”那人轻声道。
冯洛焉顿时放松了身体,熟悉的味道钻入他的鼻孔,令他想哭。
“你、你又来作甚?”他委屈道。
男人一手搂着他,一手捧着他的脸,嘴巴贴在他的耳边,温柔道:“你听我解释。”
“不用,你走吧。”冯洛焉难过地扭过头去,他早已心生绝望。
男人早料到他的冷漠,虽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但还是打起精神:“听我说完,否则我在这里要了你。”
“土匪。”冯洛焉轻轻地骂道,他就知道男人霸道得不像话,而自己从没有办法逃脱他的掌心。
男人见他不挣扎,知道还有戏,便道:“其实我不是故意——”
“等等。”冯洛焉抬手封住他的嘴,细细思索后道,“我们去对面那间屋子,不要吵到林芝。”
“好。”
男人应一声,凌空将冯洛焉横抱起来,吓得冯洛焉忙把手圈在男人的脖颈上。两人摸着黑来到了林芝卧房对面的那间里屋,这里是林芝的哥哥林河睡的地方,只是这里空了六年了,虽然林芝每日都要打扫一遍。
冯洛焉被男人轻轻地放在床上,他松开圈着男人脖子的手,脸上热热的,这是男人第一次这么抱他。不过,他当然不知道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男人依着他也坐在铺上,沉默了片刻,酝酿了一下,才道:“阿冯,我……不是故意骗你,隐瞒身份也是怕招来祸端。你只是救我,我并不想你卷进是非之中。当然,之后与你说我是土匪,只为了卸下你的防备,能老老实实地承认你喜欢我。”
“我、我哪里不老实了?”冯洛焉被他气得快要笑了,“都是你逼我说的。”
男人不爽道:“我逼你?我只是帮你快些承认喜欢我罢了。”
冯洛焉捶了他一拳,气死了,“你怎么如此不讲理?亏你是个元帅!”
男人一把包住他的小拳头,严肃道:“元帅才是整个军队最不讲理的人。”
听了这些解释,冯洛焉竟慢慢地被融化了,他无法憎恨男人,对他只有无尽的留恋与爱慕。
男人一个翻身,把冯洛焉搂进怀里,两个人双双躺倒在土床上,男人无法克制地去亲吻冯洛焉的嘴唇,脸颊,鼻尖与眉心。
“睡吧,我陪着你。”
冯洛焉颤抖着揪着他的衣襟,问:“你明日,就要走了,是不是?”
男人寂静半晌,才说:“我确实非走不可,但我可以再推一日,后日走。”
“为何?多一日不是多死数条人命么?”冯洛焉紧张地问,为他的决定担忧。
男人捉住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不舍道:“这几日暂时休战,还有时日,我想多陪你。你应该知道,我今早才刚能看见事物。”
“我……不要你陪,你走吧,萧大哥。”冯洛焉迟疑一会儿,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我不配你这样对我,你应该将心思放在你的军队和百姓上。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男人不容他退缩,强硬道:“放屁,怎么不配?我说过我要娶你,难道是玩笑?我又不是李沛那个皇族子弟,非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
冯洛焉哽咽道:“真的可以……在一起么?”
“当然,”男人抱紧他,“答应我,等我打完胜仗回来,我就来娶你,好么?”
冯洛焉感动得想哭,他从不知道男人说起情话,如此动听,他被他真挚且诚恳的承诺打动,只能懦弱地埋在他胸口,闷声道:“我、我答应你……”
一夜无话,他俩一觉睡醒,还是蒙蒙天,趁着林芝还在睡,一起回到了家中,一路上,十指紧扣。
李沛听见动静,从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道:“回来了?你哄人的本事也太差了,这么久才搞定。”
男人坐在桌旁,冷眼看他:“看来你经验丰富。”
李沛开始穿外衣,道:“自然,比你强多了。我就说在林姑娘那里,还给你指了路,多谢我吧。”
冯洛焉红着耳根去打水洗脸,竖起耳朵听他俩互侃。
“哼。”
李沛见他脸臭,毫不在乎,道:“既然和好了,那我们就准备准备,出发吧。”
男人一顿,道:“我们明日走。”
“什么?”李沛一惊,“你不是说要快马加鞭赶赴江州么?”
男人知道不太好向李沛交代,但还是坚持道:“我想多陪阿冯一日再走,既然暂时休战,我们还要时日。”
“你疯了。”
李沛的脸色登时冷了下来。
冯洛焉洗完脸,扭头去看他俩,恰好看见李沛满眼寒霜,冰冷地看着自己,他的眼里,写满了失望。
冯洛焉一呆,渐渐地失去了原本的喜悦,内心遭到了莫名的谴责。
他好像,成了罪人。
☆、42滚吧英雄(3)
即便这是两人相处的最后一日,冯洛焉也没有因此闲下来,与男人浓情蜜意地黏在一起。这正是开春时节,他后屋的那块地还有一半没有翻新,种也没撒,前屋院子里的地虽然翻种好了,可是水还未浇。
他拎了两个木桶,打满了井水,吃力地将其中一桶提起,晃晃悠悠还没挪动几步,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轻松地接过他的水桶,道:“我来,一个女人家怎么提得动。”
冯洛焉一怔,回头看见男人颇为担忧的表情,知道他这是在心疼自己,不禁感到暖意融融,“我一直一个人干活,习惯了。”
“以后我帮你,”男人看着他,顿了顿,“等我打完仗回来。”
“好。”他眉眼弯弯,笑得极其灿烂。
在他俩一个浇水,一个锄地的时候,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冯洛焉停下动作朝声音来源那处眺望,发现李沛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的宝树牵了两匹马。
“宝树回来了?”男人微微蹙眉,搁下锄头。
“少爷!少爷!”宝树甩下缰绳,飞奔过来,一下子扑在男人身上,哭泣道,“少爷,宝树可算是见着您了!宝树还以为您已经、已经……呜呜呜少爷福大命大……”
男人头疼地掰正宝树快要瘫在地上的身子,无奈道:“哭什么?我不是没事么,你给我别嚎了。”
宝树抽抽嗒嗒,哪有平时的机灵劲儿啊,在他得知少爷出事的消息时,他简直想抹脖子跟着少爷一块儿去了,后来还是旁边的人拦了下来,叫他死了还不如去寻少爷,可能还要一线生机呢,于是他下了决心,跟着李沛乔装出来了。
昨日李沛交给他一封信,让他火速到镇上传递消息给自己人,又让他弄三匹马回来,为了赶这三匹倔马,可把他累得够呛。今早好不容易回来了,就见李沛站在村口等他,帮他牵过一匹马,告诉他,人找到了。
人……找到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令他喜极而泣。
“宝树,随我进屋歇会儿吧。”男人体谅他忙活一夜,拍拍他的肩,“走,顺便与我说说,我失踪后……发生了什么。”
冯洛焉接过男人的锄头,对他一笑,可把男人的神儿给勾走了。
“少爷?”宝树在前头疑惑地唤了他一声。
“……嗯?”男人回神,伤脑筋地转过身,跟着宝树进屋。他对冯洛焉这个女人,真是愈发没有抵抗力了。
冯洛焉心里很甜蜜,他与男人处的越久,便越发现男人的可爱之处,虽然他本性霸道,甚至有些不讲理,但却不是无赖之徒,该担当的时候绝不推诿。
他低头痴痴地傻笑,却发现身前出现一双鞋,抬眼一看,正是李沛。
“李公子?”
李沛竟不带一丝笑容地看着他,道:“我想与你聊聊。”
冯洛焉迷惑道:“好……”
李沛勾勾嘴角,敞开天窗道:“阿冯姑娘,我竟没料到你对段萧的影响这么大,能让他置军队与百姓不顾,而抽时间陪你。”
冯洛焉听得出他责备的意思,内疚地低下头,“我,并不知道他做了这样的决定,他说推一日没关系的……”
“他说?他说的话没几句可信的。”李沛难得也会露出冷笑,“段萧这人平日正义凛然,从不撒谎骗人。但一涉及到关乎他利益的事,他便会依着他自己的意思,做出最好的抉择,比如,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推迟出发的时间。你应该知晓他为何会受伤沦落到此地吧?一月前他通过密探得知三皇子李熙要来前线监军,他便觉得那是他斩草除根的好时机,竟不与任何人商量,直接带着暗卫刺杀去了,他信心满满,压根不考虑失败后的结果。”
冯洛焉垂下头,紧紧地握住锄头的把柄,不敢说话。
“还有多年前的一次,他爹跟随盛和帝退居南昭后,便成日呆在军营练兵,打算重新攻回北昭,可他不许段萧参军,怕他有个闪失,他娘伤心。可他倒好,瞒着他爹偷偷地去参了军,小小年纪摸爬滚打,伤痕累累,他娘后来发现了,气得大病,可他不愿放弃,他爹也被他气个半死,只能随他,后来,他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升职,直到有足够实力统领全军。他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我行我素是他的致命伤,即便这几年他一直在改,但还是有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