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边听得入神,一边跟随俞韶走入村内。
自从俞源村被开发为旅游胜地之后,每年都有不计其数的游客来访,所以当地村民对这四个年轻人的出现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在看见骆柒和莫传延之间那件包裹着的衣服时,好奇地多望了两眼,莫传延冷着脸看回去,他们便纷纷扭头该干嘛干嘛了。
众人经过其中一口水塘时,陈希扬渐渐放慢了脚步,盯着那水塘瞧了片刻,问道:“这水塘是天然的还是人工凿的?”
“原本是天然的,后来也曾人工修护过。”俞韶解释道,“我们村里一共有七口水塘,形成‘北斗七星’的格局,将我们村的俞氏宗祠围在星斗之内,有护佑子孙的意思。”
苏泽见陈希扬只是盯着水塘不说话,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
陈希扬回过神来,换上轻松的神色,摇了摇头:“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苏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凭他对陈希扬的了解,这家伙平日里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只有在发现什么古怪的时候才会露出方才那种严肃的表情。
但是陈希扬不肯说,想必是顾忌俞韶,于是苏泽也不好再追问。
俞韶带着他们在一家旅社安顿下来,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告辞,临走前约了他们明天上午一起去村子附近走走看看,顺带又提了一句,说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有剧团在俞氏宗祠里表演社戏,有兴趣可以去看。
俞韶走后,莫传延实在忍不住,扯着骆柒走到陈希扬面前,命令道:“快给我钥匙解开这该死的手铐!”
陈希扬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钥匙丢在家里了,没带出来。”
莫传延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背过气去。
此时就连骆柒也有点受不了一天到晚跟莫传延COS连体婴了,他不太相信地追问道:“钥匙真丢在家里啦?”
“可不是,我真没带出来。”陈希扬难得地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骆柒无语了片刻,犯愁道:“可是老这么铐着也不是办法,”他晃了晃手,“现在是夏天,手上裹着衣服实在太热了,再这样下去我也受不了了。”
“其实不需要衣服也没关系啊。”陈希扬说着,低声念了一句咒语,手指在手铐上轻轻点了一下,那手铐便突然消失了。
“咦,不见了?”骆柒大喜过望,刚抬手挥了挥,莫传延的手也跟着抬了起来。
“啊嘞?”骆柒又摇了摇手,莫传延的手也跟着摇了摇。
这时莫传延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怎么回事,”骆柒大叫,“明明手铐没了,为什么他的手还老粘着我的手?”
莫传延愤怒地咆哮:“你以为我乐意粘着你的手吗?”
骆柒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你不乐意就别粘着我啊!”
早已见惯了陈希扬这种把戏的苏泽无奈地说:“你们别被陈希扬骗了,其实手铐还在,他只是对手铐施了障眼法罢了。”
骆柒和莫传延默默相望,无语凝噎,第一次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想要掐死陈希扬的冲动。
吃过晚饭之后,听说晚上的社戏会演《双龙会》,骆柒便耐不住心痒想去看,而必须与他捆绑行动的莫传延自然是不愿意去凑那种热闹,于是两人又开始了毫无营养的斗嘴活动。
陈希扬嫌他们太吵,早早丢下他们回房间去了。
苏泽其实也想去看社戏,于是怂恿道:“莫传延,你也一起去吧,反正晚上闲着没事,要不然你难道愿意一个晚上呆在房间里和骆柒大眼瞪小眼吗?”
这一句话果然戳中了莫传延的软肋,莫传延沉默了一下,放弃了无谓的反抗。
三人向俞氏宗祠走去,一路上遇到很多同行的游客,他们也都是冲着社戏去的。虽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但俞源村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骆柒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苏泽不见了。他停下脚步回头去寻他,发现苏泽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站在落后他们七八步的地方,不知在看什么地方,神色茫然地怔怔出神。
“苏泽,”骆柒唤了一声,“傻愣着干啥呢?”
苏泽恍然回神,快步跟了上去,说道:“真是奇怪,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哭,可是四处看了看,又没看见哭的人。”
骆柒笑道:“你看这来来往往的游客,哪个不是笑嘻嘻,谁会出来玩还哭鼻子啊。”
苏泽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可能是我听错了。”
可是走了几步,他又听见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猛地回头看去,暮色中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见哭泣人的影子。
骆柒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你又怎么啦?”
苏泽掏了掏耳朵,脸色有点难看,“骆柒,我该不会是得了幻听症了吧?”
骆柒和莫传延互相看了一眼,对于苏泽的反常表现都感到十分莫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振奋人心的擂鼓声,三人循声望去,不远处便是俞氏宗祠的戏台,此时《双龙会》已经开演了。
第二章 河图洛书(五)
看完社戏回到旅社,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了。
苏泽推开房间的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他以为陈希扬睡着了,但是打开灯之后,却看见陈希扬床上的被子铺得整整齐齐,人却不在屋里。
隔壁隐约传来骆柒和莫传延的吵架声,这两人到了这个点还如此精力充沛,苏泽不禁对他们产生由衷的敬佩。
一边心里调侃着,苏泽一边取出手机拨打陈希扬的电话。很快另一只耳朵里传来陈希扬那格外闹腾的手机铃声。
苏泽四下里看了看,发现陈希扬的手机此刻正躺在床头柜上闪得正欢。
这家伙……苏泽咬牙切齿地想,大晚上不知跑去哪里闲逛,居然还不带手机!
苏泽抬腕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一刻了,这个点若是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这个念头把他吓出一个激灵,忙带上手电筒出门找去了。
此时的俞源村,已经渐渐陷入了沉睡。
苏泽走在小道上,除了偶尔遇上三两个喝了酒晚归的游客,基本见不到什么人了。
他一边走一边思忖,陈希扬究竟会跑去哪里?像他这么宅的一个人,白天都懒得出门,更何况是晚上。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白天陈希扬对着水塘发怔的场景。当时陈希扬好像问了俞韶一句话这水塘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
这句话究竟有什么深意在里面呢?
苏泽凭着记忆,找到了白天他们经过的那个水塘。
夜风微拂,迎面扑来一丝海腥味。苏泽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地方算是浙江省的腹地,距离海边还有好一段距离,怎么会有海腥味?
正百思不得其解,耳边又隐隐约约响起了微弱的哭泣声。
苏泽猛地收住了脚步又是那样的哭声!
之前跟着骆柒和莫传延去看社戏的路上,他就屡屡听见这断断续续的哭声,只不过当时骆柒和莫传延都没有听见,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后来社戏一开演,铿锵有力的锣鼓声和围观人群的喝彩声一阵接着一阵,很快把那哭声盖了过去,久而久之,他便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这半夜三更的,他居然又听到了相同的哭声,而且还越来越清晰,听得他全身寒毛直竖。
但渐渐的,他觉得这哭声里透着莫大的委屈和悲伤,让听的人也莫名染上悲戚的情绪。他不禁开始猜想,究竟是谁,为了什么事,这样日日夜夜不间断地啼哭。就算对方是个鬼魂,也必定是受了莫大冤屈的鬼魂。
因着这份同情心和好奇心的作祟,他努力克服自己内心的胆怯,循着哭声朝塘岸走了过去。
走近水塘时,他发现塘面上似乎泛着一层淡淡的浅蓝色浮光,随着哭声的时断时续、时起时落,那浮光也在忽明忽暗地微微闪烁着。
这水塘果然有鬼!苏泽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不禁加快了脚步,想要走到水塘边一探究竟。
忽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拽到了树荫下。
苏泽下意识地想开口惊叫,立即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随即,鼻尖传来了熟悉的淡淡的香味,属于陈希扬特有的香味。
他立即安静了下来,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模样十分无辜。
过了片刻,陈希扬松了手问:“你怎么来了?”
苏泽文不对题地答:“原来可以说话啊?”
“我什么时候说不可以说话了?”
“那你捂我嘴巴做什么,我还以为周围有敌情呢。”
“……我是怕你尖叫,很容易打草惊蛇懂么?”
“说话就可以?”
“说话的分贝和尖叫的分贝,凭你的常识应该可以正确判断吧?”
“……”苏泽无言以对。
陈希扬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跑过来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苏泽一提这个就来气,你大半夜一声不吭地跑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带手机,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