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的脾气越来越大,居然开始用质问的口气跟自己说话了,陈希扬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考虑到忘带手机的确是自己的疏忽,当下也发作不得,只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苏泽又问:“不过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观察。”陈希扬答得高深莫测。
苏泽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观察浮光?”
陈希扬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看得见浮光?”
“我应该看不见么?”苏泽有些奇怪,自己是开了鬼眼的,还是被陈希扬亲手开的,能看见光怪陆离的东西不是很理所当然的么。
陈希扬又问:“你除了能看见浮光,还发现了什么?”
“我还听见有人在哭,断断续续的哭声。你听见了么?”
陈希扬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盯着苏泽看了半晌,才喃喃自语:“我施了净目术才能看见的东西,你居然……”他猛地住了口,皱了皱眉,又咕哝着:“难道是……他的缘故?”
苏泽听不见他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净目术”三个字,好奇问道:“净目术是怎么回事?”
“就是能看见连鬼眼都看不见的异象。”陈希扬解释道,“这水塘底下藏着极重的怨气,但因为有北斗七星阵镇着,怨气很难散发出来,道行低一些的巫师,根本察觉不到这里有什么异样。”
苏泽问道:“你今天白天经过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
“我当时也只是听见哭声,觉得有些不寻常,所以留了心。刚才过来这里,明明听得见哭声,却不知哭声出自何处,最后施了净目术,才发现了塘面上的浮光。”
“这浮光是怎么回事?”
“是灵气从塘底渗透出来,长年不散积郁而成的。”陈希扬说着,皱了皱眉:“但是很奇怪,哭声里面明明透着极重的怨气,但这浮光看起来却十分清灵,这让我有些搞不懂,被镇在北斗七星阵之下的,究竟是怨灵还是净灵。”
“要我看啊,八成就是怨灵了。”苏泽推测道,“你还记得白天俞韶说的话吗,他说当初设下这阴阳八卦及二十八星宿阵法的,是刘伯温。这刘伯温可是位高人,既然他主张设下这阵法,必定是认为这里有不好的东西在作怪了。如果是净灵,他还会下这么重的手吗?”
陈希扬摩挲着下巴,沉思着没有搭腔。
苏泽又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这北斗七星阵之下,究竟镇着什么样的怨灵,听他的哭声,实在可怜得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心生怨恨。”
陈希扬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苏泽一边说一边拿眼瞄自己,于是抬了抬眉梢问道:“我听你似乎话里有话啊,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苏泽嘻嘻一笑:“陈希扬,要不要……我们下去看看?”他指了指水塘。
“我没兴趣,要下去你自己下去。”
“你骗鬼吧,大半夜一个人跑来这里蹲着,居然还说自己没兴趣,骗鬼鬼都不信。”
陈希扬撇了撇嘴:“好吧,我的确打算去探探究竟的,但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水塘下面的东西估计来头不小,如果贸然下去,恐怕是自找死路。所以……”
“所以,你刚才躲这儿是在犹豫么?”苏泽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希扬,居然也开始瞻前顾后了起来,难道是在七星山踢到了铁板造成的心理阴影么。
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说出来,如果把陈希扬刺激得恼羞成怒,他能预见自己会被整得很惨。
陈希扬听不见苏泽的心理活动,只是专注地想着自己的对策。半晌之后,他抓着苏泽的胳膊转身便走。
“咦,你要带我去哪里?”
“回旅社。”
“不下去了?”苏泽有些失望。
“等明天找俞韶打听清楚再说。”陈希扬说着,补充了一句,“知己知彼,才好下手。”
这一天晚上,苏泽奇迹般的没有再梦见阿寻和他的伙伴们,取而代之的,是乱七八糟的百鬼夜行图。
到了凌晨三点的时候,苏泽被噩梦惊醒,然后便辗转反侧地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有些困惑,自从开启鬼眼之后,他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低,有时候一连好几个月也不曾做过一次噩梦,但是这一次……他隐隐感到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干扰了他的心绪?
深夜中,能听见睡在邻床的陈希扬平稳的呼吸声。
他侧过头,借着窗外投射进来微弱的月光,打量着陈希扬的睡脸。
陈希扬曾经说过,他人生中的两大嗜好,一是玩游戏,二是睡觉。而此刻,他应该正享受着最大的人生乐趣吧。
一想到自己夜不能寐,这人却在一旁呼呼大睡,苏泽感到心里十分不平衡。这心态一旦失了平衡,捣乱的念头便冒了出来。
苏泽蹑手蹑脚地爬下床,猫着身子挨到陈希扬床前,近距离盯着他看了一会,确定他没有在装睡,便用手指拈起他脸颊上贴着的一缕长发,拿发梢在他鼻尖扫了扫。
陈希扬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动了一下。苏泽机警地缩回手埋下身去。
但陈希扬并未醒来,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鼻子,很快又熟睡过去。
苏泽捂着嘴巴偷偷地笑,故伎重演地又骚扰了陈希扬几次。
终于,陈希扬一个喷嚏把自己惊醒过来,睁开眼睛迷惘了片刻,然后,他的视线落下来,看见床边伏着一个黑影,在不断地抖抖抖……
“喂,你今年几岁了?”陈希扬眯了眯眼,声音里带着睡意的慵懒。
苏泽抬起头,一只手还捂着嘴巴,非常吃力地憋着笑,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陈希扬冷眼看他:“这幼稚的把戏你从五岁玩到二十五岁,你还不嫌腻?”
“不腻,”苏泽摇着头,继续吭哧吭哧地笑,“能看你出丑,玩多少次我都不嫌腻。”
陈希扬不言语,坐起身,抬起脚,毫不客气地往他背上踹过去。苏泽也不躲闪,嘻嘻笑着由着他踹。
陈希扬踹过瘾了,然后定定看向他:“又做噩梦了?”
“唔……”苏泽摸了摸鼻子,蹲坐在床边没有动。
陈希扬勾了勾唇角,在黑暗中凑过身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要本大爷陪睡么?”
第二章 河图洛书(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苏泽一睁眼便对上了陈希扬一双清亮的眼眸。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距离很近,几乎到了鼻尖抵着鼻尖的程度,很明显陈希扬已经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了他好一会了。
两人眨巴着眼睛对视良久,苏泽终于忍不住了:“陈希扬。”
“嗯?”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不是也盯着我看?”
“那是因为你一直盯着我看,所以我才盯着你看的。”
陈希扬弯起嘴角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昨晚后来没有再做噩梦了吧?”
“唔……?唔。”苏泽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昨晚的事情。
当陈希扬邀请他同枕共眠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跳上了陈希扬的床。当时陈希扬用特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你闹腾了半天就等着我这句话呢吧?”
苏泽嘿嘿讪笑了一下,掀开陈希扬的被子钻了进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依然是熟悉的味道,独属于陈希扬的味道。只有闻着这样的味道,他才能安心闭上眼睛。
后半夜是怎么睡着的,他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他知道,后来的这几个小时,是他自北极村回来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次,没有任何梦境,只是单纯地入睡,醒来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
苏泽没有赖床的习惯,睡醒之后便生龙活虎地跳下了床,顺便把原本打算再赖一会床的陈希扬也拉出了被窝,两人一边洗漱一边讨论今日的行程。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苏泽跑去开了门,见来的是俞韶,于是眉开眼笑地邀请他进来:“我们正在说你呢,不知道现在打电话给你,会不会太早了点。”
“不早不早,”俞韶笑着说,“我有早锻炼的习惯,每天清早起来先在附近跑一圈,再去买早点吃。”他说着,看了看手表,“现在正好是吃早餐的时间,这楼下有个包子铺,卖各种馅儿的包子,口碑很不错的,所以我想带着你们一起去尝尝。”
苏泽一听这话,立即响应,并跑去隔壁叫上骆柒和莫传延一起去。
骆柒和莫传延开门出来的时候,各自都已经穿戴整齐,但两个人的脸上都是臭臭的表情。
苏泽估摸着他昨晚吵得不够,今早醒来又接着吵了,对他们这种锲而不舍彼此仇视的心态实在是无可奈何,当下干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笑嘻嘻地招呼他们跟着俞韶去吃早饭。
五个人来到包子铺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早起的游客也慕名而来,三三两两地坐着吃包子了。
俞韶对这里是了如指掌,一口气点了好几盘包子,什么梅菜扣肉馅、青菜蘑菇馅、麻辣豆腐馅,各色口味应有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