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柴在火堆里发出噼啪炸裂声,沈初云回过神来,忙不迭往火苗旁凑过去,借热气驱赶身上寒冷。
隔着跃动的红炎,隐约可以看到一抹清癯白影依在还算平坦的石块上,半散青丝柔顺地自肩头滑落,映衬得雪肤愈发致密细润,若被水浸过的冰玉。
沈初云鼻管内发出声冷哼。
不得不承认,病秧子倒是颇有几分姿容。榆木脑袋易千澜,还有那个大反派雒洵,想来便是被他这副妖孽长相迷得七荤八素,才破坏了自己原本顺利至极的任务进程。
一只手钳起昏睡之人苍白瘦弱的脖颈,沈初云眼底掠过冷意,手指在对方喉结上轻轻划动,白玉无瑕的肌肤上立刻多了道醒目的痕迹。
只需动动指尖割下去,不管此人是修为逆天的剑心境宗师,亦或是外来的穿越者,都会化作一滩枯骨,这本书又将重新回到他沈初云的股掌之中。
可惜眼下还需要这人苟延残喘地活着,为他寻找隐藏在冰原中的机缘。
沈初云遗憾地叹息一声,正准备松手,易千澜好巧不巧地自洞外回来,抬眼撞见此情此景,手中捧着的草药散落一地:“你在对他做什么?!”
被抓个正着,沈初云倏地站起来,面上阴冷瞬间换作温良微笑:“大师兄你别误会,初云在看凌师兄的脉搏。”
失去支撑的人像枝绵软的柳条往坚硬石壁上倒去,被易千澜一把揽住。
后垂的脑袋耷拉在易千澜胸前,颀长脖颈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喉头那道印迹似捧雪中红梅,扎眼得紧。
拉扯间,原本严丝合缝的领口松垮开来,露出其下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
易千澜眼角止不住地跳,蜻蜓点水地往那里一瞥,确定没有其余红痕后,才沉下脸乜向沈初云:“我原以为你不会做这种趁人之危的下作事。”
沈初云怔愣一下,操戈同室用下作来形容,好像有哪里不对。
莫非易千澜以为,他是那种喜欢馋同门师兄身子的登徒子?
“大师兄你听我解释!”见易千澜一脸厌恶地准备带凌霜铭离开,沈初云急忙前跨一步拉住他的手腕,“初云并未对凌师兄生出那等心思……”
“放手,等凌师弟醒来,自己向他狡辩。”
甚少发怒的人罕见地整张脸都黑下来,猛地抬手将沈初云甩开。然而他动作用力太大,一不留神,另一只手里抱着的人便往下滑去。
易千澜急忙伸手去捞,却扑了个空。
冷风和着冥火冰棱倒灌进洞穴,吹起月白人影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袖,如玉貌冰姿的仙人立于缥缈云烟中。
风静,一缕鬓边青丝落下,露出对幽潭似的眼眸。
“不对,是师弟的癔症又犯了。”易千澜面色一变,劈手甩出缚仙术,想抢先一步将人捆下。
但凌霜铭一身沉疴好似从未存在,他长身鹤立举止闲散,面对呼啸而至的法光,拈花摘叶般轻轻抬手。
掀天风浪自纤白指尖迸出,堙满整座洞穴。
一时间,众修士皆被万壑奔涛般的威压镇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一角月白袍裾从面前蹁跹而过,融入暗夜里氤氲纷错的清雪中。
沈初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随便抓起把灵剑,几乎化作一道光流飞掠而出,也消失在墨色天幕里。
等两个师弟都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方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御剑而起,声势浩大地寻人去了。
没有日月的秘境中,到了夜间,一切都像覆了层漆墨。只有法光划过,才能见得片刻莹莹雪色。
凌霜铭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悠悠转醒的,这次伤势发作来势汹汹,他只觉自己的意识锁在幽眇冰层中,无论使出多大劲力都挣脱不得。
现下被扑面冰雪一激,知觉才渐次复苏。
胸腔里像被人用匕首一刀刀剜空,随便呵口气都能疼得瑟缩起来。喉间似掺了沙砾,一片痛痒的同时,还不住泛着腥甜血气。
他身影虚晃一下,再无余力去支撑御风术,自空中坠下。
凌霜铭不由紧闭上眼睛,等待重重砸至坚冰后,摔个七荤八素。
然而耳畔疾风过了许久都未停歇,也迟迟等不到落地后的钝痛。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忍不住抬起眼睫,朝四周观瞧。
银装素裹的冰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空旷天地间,只余下一条长川直连远天,无尽冥火在两岸漂浮。苍苍茫茫,只有一片幽蓝。而自己正浸在冰川中,不断下沉。
这寒泉倒是古怪,置身其中,为水流包裹,竟犹似在陆上般,无须避水咒即可畅通地呼吸。
凌霜铭伤痛未愈,干脆乐得将双眼阖上,闭目休憩,放任自己随水纹漂流。
他算是看出来了,从踏入落星渊起,就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往寒泉中推。即便他挺尸不动,也会被这贴心的人送往他该去之处。
既来之则安之,唯有顺势溯源,才能拨开迷雾,得到真相。
人一旦放宽心,便容易犯困。不出多时,凌霜铭昏昏欲睡地打个哈欠,眼皮子悠闲地打起架来。
可此间主人似乎并不允他安眠,一声清唳响彻九霄,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拽出。
凌霜铭不快地皱眉,刚想瞧瞧是哪个调皮的家伙扰人清梦,偏生与他作对的那人就爱与人对着干。
托扶在他身下的水流骤然退去,失重的感觉使凌霜铭迫不得已地捏诀,沐雪剑应声出鞘,将他稳稳地托住,才避免径直砸在晶莹剔透的地砖上,摔个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不过对这副枯败的身子来说,强运灵力还是太过勉强。
没等他操纵长剑落地,衰弱的心脉蓦地一阵绞痛。冷汗顿时自额角淌下,附着在沐雪剑身上的灵流后继无力,很快便彻底散去。
他自空中跌落下来,趔趄几步半跪在地,拄着剑闷声咳了起来。
单薄的肩随他咳喘的动作起伏,牵连到肺腑,让原本就时时磨人的绞痛又剧烈数倍。
过了片刻,他才忍着眼前阵阵发黑,抬眸去看身前景物。
冰砖雕就的高耸宫殿参连天地,檐间镂空的花纹样式古朴,应是数万年前才有的图腾。就连足下地砖,都是由万年寒冰铺就。
坚冰上是苍郁的九幽冥火,如琼花丢卷,又似云霞轻拢,将这奇美的建筑装点得如同云间仙境。
然最奇特的,还要数那拢着长袖静立于殿前半人高的女孩。
但见她学着大人的模样,将一头幽蓝长发扎作云鬓。身上所穿也如及笄少女,襦裙似朵轻云,臂弯间几缕半透轻纱无风自动,在身畔摇曳。
女童生就一张粉雕玉琢的鹅蛋脸,冰眸幽蓝,上覆雪色长睫,像盖了层薄霜。
本该是极其可爱清甜的长相,可惜却比遍地玄冰还要冷淡,此刻正用一对清灵眼眸冷然与凌霜铭对视。
向来善于让旁人心生寒意的凌霜铭,总算在女童这里败下阵来。
与此女一身亘古坚冰相比,凌霜铭简直就是初冬融雪时那点微凉的清风。
“吾主。”女童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却甜甜糯糯,讨喜得很,“您是来接我的吗?”
凌霜铭听得眉头直皱。
——此女为何要认他为主。
他分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且观其修为,年岁应比他自己还要大上好几轮,又谈何来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啦,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顺便宣传一下预收文《死遁后帝师成了白月光》,预收文案如下:
洛空青渡劫前曾扶乩卜算,被告知数十年后,苍天将塌个大窟窿。唯有辅佐真龙登基,完成补天计划,方能飞升成仙。
此后他作为大雍国师,兢兢业业教导真龙转世的谢知白,为补天计划呕心沥血。
他在万事俱备时做了个预知梦。
大雍天子驾崩,昔日一人之下的国师,沦为万人唾弃的佞臣。
世人都道,洛空青乃是狐妖转世,魅惑君王,大兴土木,是红颜祸水。
而他也在新帝登基当日,被亲手养大的新帝谢知白一剑刺毙。
鲜血染红了宴天台,也警醒了洛空青。
三年后,大雍国师于宴天台祭天,仪式完毕后,竟从万丈高台一跃而下。
这国师,他洛空青不干了。
他借死遁远离帝都,继续完成补天收尾工作时,新帝也在发疯般寻人。
不惜翻遍千山万水,抓遍容貌相似之人,只为把洛空青绑回去。
新帝甚至微服私访,亲自寻人。
看着出现在眼前,阴晴不定的谢知白,洛空青默默捂紧脸上易容。
然而就在补天事成,即将飞升之际,洛空青修为尽失,易容剥离。
本该对他恨之入骨的谢知白,倏地红了眼眶,拥他入怀。
洛空青:?
怎么和预知梦讲得不一样。
谢知白嗓音低哑,带着失而复得的后怕:国师躲了朕这么久,今后可不许再逃了。
【高亮】生子预警!!
清冷美人国师×小狼狗帝王
非正统朝堂文,全文含大量仙侠元素,幼儿园宫斗阅读时请勿认真。
第23章
见凌霜铭沉默不语, 古怪的少女上前几步,伸出藕节似的小手,慢慢抹去他唇角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