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弓示意卫璇走近:“然。”
说着便在卫璇眉心点了一点。
檀弓见卫璇没反应,便道:“引心头精血于商阳,如我动作,便结同参道侣。”
“我不过一说,你还真是不挑时候。那好吧……” 卫璇有点哭笑不得,“那道誓怎么念的来着?我欲与君长相守,不可相恋,相恋则系其心;不可不恋,不恋则情相离。恋欲不恋,得其中道可矣…道人合伴,疾病……”
他正要动作,林擒却提着剑,四处张望地走来。
卫璇敛容,迎上去道:“林先生这么晚出来,可是有何急事?”
“怎么只见公子和道长?”林擒一惊,“我妹子莫非还在那董贼府上?”
卫璇茫然:“茉茉姑娘却也去那鹿鸣宴了?”
林擒大愕:“难道不是公子一更来邀?”
卫璇脸色陡变,目色霎冷。
杜鹃啼月,然后是一串极为耳熟的低笑声。
他们这一路上斩灭许多魔道,这时魅魔亲自来了:“美人,你好一副蛇蝎心肠啊!折几个不中用的小孽畜事小,只是气你不来问问相公,怎知本座不会自己下这个手,亲奉到你跟前讨你一笑?既你不卖这个薄面,也莫怪本座今夜便要好事成双了…”
夜色之中,来去无影。
二人追至皇宫深处,卫璇刚揭下面具,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茉莉花。茉莉花开,一卉能熏一室香,馥浓甜郁推为百花之首,几百株堆堆垛垛在一块,真是腻得不得了。
“啊嘁……”又打一个喷嚏。
檀弓忽得将卫璇双肩一按,暗伏在假山后头,一双寒若湖底玄冰的手捂住卫璇之面。
那边当真是一副无边艳图。
那黄衣公子果真是只“假凤”,她为无形绳索而缚,魅魔在她脸上偷了一香。
她莲脸生春,美目迸怒,还以为魅魔就是白天风度翩翩的卫璇,狠狠啐道:“反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本宫是谁,胆敢如此放肆!本宫不过是略看得起你,想在皇兄面前提拔点拨你两句,你何为轻狂至此!本宫要将你五马分尸,杀你九族!”
一旁的林茉茉则乖巧许多,双眼如丝如雾,两手紧攥绣裙,一句整的话都说不出,只是扑簌扑簌掉眼泪:“卫公子…公子……”
一阵过后,黄衣女服软求饶:“本宫乃是当今圣上亲妹凤阳公主。你若停了手,本宫以凤印作保,不仅不与你计较前嫌,还许你千亩良田、万两黄金,莫说是亲点头名状元,就是日后加官进爵,娶我皇妹襄阳为妻,也未尝不可。是贪一时之欢,为天下所唾,还是日后当上大齐贵婿,享万世荣华,全在阁下一念!”
魅魔听了笑了:“一念?我这一念,不过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罢了。朱颜辞镜,红颜易老,则为你二人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凤阳公主冷笑道:“公子既已有妻室,何苦还来招惹?”
魅魔旋即笑道:“妻室?我有一人,有瑶姬之容,洛神之姿,想我今生今世,非他不娶。人只道他玉润冰情,品行圣洁,神骨凛然,世之俗人莫敢逼视。我却想看他床笫之间三贞九烈,白璧沾玷,艳绝无边。”
凤阳公主羞愤交迸之时,却看见魅魔微扬头颅,一双可称上白圭无瑕的手,正紧扣在他脖子上。
被檀弓攥着喉关,魅魔仍然轻笑:“美人,不过人前夸你两句,你就这样羞口羞脚,日后怎惯见人?”
“道长…!”林茉茉大喜,遂一眼见了一旁真的卫璇,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让她惊得险些厥倒过去。
卫璇施法,催眠凤、林二人,对檀弓点了一下头,先护送林茉茉出宫去了。
“美人,可就剩我们二人了。”魅魔轻浮笑道。
檀弓圣骨已露隐隐轻雷:“速回域外,莫在凡间惹祸生非。若悔前非,诸愆可释。 ”
魅魔笑:“美人好凶啊!”
“你看,这一个是柳圣之身……”魅魔望向凤阳公主,又说林茉茉,“一个啊,是花神之体……但在本座眼中,不过是凡桃俗李、残花败柳,食之无味,弃之亦不可惜。今日不过是借此下帖相邀,请美人与我对月赏戏罢了。”
檀弓依然怀疑他和阳炎早已勾结,劝道:“天庭与东荒之恩怨,域外不可置喙。”
魅魔忽地变了脸色,大声冷笑:“好一个不可置喙!北帝三番五次无故降下雷劫,杀我域外魔子魔孙十余万人,我是不是也不可置喙?美人,你那嫡嫡亲亲的好哥哥,可真了不得!”
檀弓道:“此不可为你为祸人间之故。”
魅魔继续冷嗖嗖地说:“我只叹他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身为普天诸星之主,胆量见识竟都如此短浅,只会无故牵累局外之人,玉石难分,他索性省事不辨。美人,何不早日离了那昏聩之君去?何苦错配生哀,虚度青春?说来我天魔与你天庭,可还真是天造地设,配成一双。”
檀弓心念一动,夜空中已风声忽忽,雷奔云谲。
“莫急,先让为夫卖你个殷勤,再死不迟。” 魅魔笑道,向不远处的榆树一指,“你是想要那太初衍日石不是?阳炎那小子,可有个大把柄在我手上,我让他生便生,死便死,不信你瞧。”
树后卧着一个少年,紧捂着丹田,神色极其痛楚。
他面比珠玉,目若疾霆,身量与无须相似,都是半大小人模样,眼色却酷烈伉厉许多,眼角耳侧皆有两团火云邪纹。
阳炎对天而喊:“帝毐!你耍什么花巧?给我出来!你忘了你我订下的血誓吗?”
阳炎倒身滚地,所经处草木成灰,扬起张天火焰。
“哦?”魅魔千呼万唤始出来。只是这现身却不大威风,仍是被檀弓扣押的样子。
原来阳炎逃到了下界之后,为求捷径,一直借助天魔之气调养魔种。但东荒与域外两股魔气自古水火不容,一股天魔的力量在体内横冲乱撞,已是突破了数处经脉。
阳炎艰难张口:“你就不怕遭血誓报应吗……!”
魅魔因笑:“报应?本座连北帝小儿都不得入眼,何提一个区区血誓?本座只是何曾就许你旁的了?再言之,怎知你这仇敌是我旧识,又生得如此之美,本座怜香惜玉,怎忍伤之?不仅不愿伤之,还欲以身许之。”
阳炎这才抬头一看,满是错愕之色:“呵,我当是谁。魅魔,你……!与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厮混一处,掏心挖肺,就不怕背后为他设计,重蹈尊上的覆辙吗?就是域外和东荒加起来,也比不得天庭一个犄角疙瘩里头的腌臜多!他十万个算计,没有一个不是为了天庭,为了北帝!你我都是魔道,所以才警告你两句,你休要不领我情!”
魅魔笑道:“给魔君一些颜色瞧瞧。”
众手下一齐念动魔诀,阳炎大叫一声,滚身进入茉莉花丛,一瞬之间,庭院之中只剩焦糊之味。
魅魔走近:“别来无恙啊。”
“魅魔,你有话直说!” 阳炎很快反应过来魅魔要的是太初衍日石,怒目圆瞪,高声尖叫,“你怎么会知道?不可能!魅魔,你太贪了!”
一语毕,阳炎双目已染上无限怨毒之色。一块黄澄澄的玉石从他颅窍内飞出,魅魔遥遥接住。
那玉石大如雀卵,正面阳刻八字:“不周之西,八荒极东。”
反面阴刻八字:“太初衍日,照临下土。”
阳炎发足便逃,檀弓追去。阳炎奔至墙沿边,忽地朝檀弓噗通跪下。
“师尊饶命!阳炎一时被那魅魔迷了心,做出这样的滔天错事,我知道挽回不了,怎敢和您求饶?只求师尊带我回去天庭,怎么罚,什么罪,阳炎不敢有半句多言!”
“累教不改,至死不悟。”檀弓手中的剑没有收。
檀弓祝咒曰:“此诸罪人,亿劫已来,不信经教,唯罪是修,恶恶相牵,赃满罪定。我以神力,随念救护。今当普宣禁戒,绝诸恶根,咸使汝等一时解脱。”
天道雷法骤然降下。
阳炎忽抡出一柄火锤,高声笑道:“这就怪不得我了!“
阳炎以锤拍符,直朝檀弓打去。彼时四下只闻打更之声,那符纸一拍将出去,化为无形之物,流散四空。
寻常人只能听见细微的蜂吟虫鸣之声,连一点空气的波动都没有,可是不知上面附了什么神异魔法,居然一击就让檀弓呕血数斗。
阳炎仰天长笑,正要追攻之时,魅魔却挡在面前。
阳炎道:“给我滚!你要做魔族叛徒吗!”
“你懂什么?鼠目寸光的东西!”魅魔伸手一收,将空中袅袅余音尽数掐灭,天地一清,“左圣啊左圣,你可不要忘了,今天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你疯魔了!居然会信天庭的狗!”阳炎要抄别路去追,身后却吃了一记猛鞭。
“魔物拿命来!”
这时,无须腾空而来,手持双鞭,抡舞攻御,左右斜劈。这北斗双鞭雄鞭唤作“长庚”,雌鞭唤“启明”,舞来正气浩然,最能克制东荒之魔。
无须鞭形流畅饱满,越舞越快,阳炎在他追打之下连连败退,早已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