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两兄弟曾有段时间关系奇差无比,还是在霍惊澜少年时,他那会儿隔三差五就离家出走,斜跨整个苍洲,跑到长吉门来住下,回回都被追过来的霍冈揍得屁股开花。
正好那边报到霍平江的名字,宁虞拍拍他的后背以示鼓励,看着他跳上比武台后也转身离开。
【老子大刀四十米:你们有没有觉得宁师兄身上有些……不一样的气质?】
【是兄弟就来砍我:展开说说?】
【老子大刀四十米:怎么形容呢,就是感觉有点疯啊……】
【铁血小魔仙:你说他奶狗,那我还没什么感觉,但你要是说他疯狗,那我要为爱弯一下了。】
【老子大刀四十米:?你踏马穿条裤子吧】
青青沉默地看了一眼宁虞的背影,无声叹了一口气,这还算好的,最疯的时候你们是没见过,提着剑要去削一丈山的通天石佛,疯得李藏都险些拖不回来。
第36章
宁虞正向鼓楼弟子询问去快哉楼的路, 忽听有人喊自己。
“宁师兄,等等!”有个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听声音年纪不大。
宁虞转头就看见穿着道宗弟子服的少年正撑着膝盖, 瞧着也就十五六岁,他正拍着胸口, 满头的大汗, 是之前出声劝说自家师兄的那名道宗弟子。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又羞又尴尬, 从脸红到了脖子。
宁虞笑着开口:“你别急,慢慢说,你方才说你叫章圆?”
“是,是是, ”章圆忙不迭地点头, “我来是想跟师兄道歉,我宗师兄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只是以前……”
他舌头打结似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急得两只手都在胸前攒成拳,宁虞忍俊不禁, 屈指轻轻一弹他的眉心:“我知道的, 你不用担心。”
只是道宗曾惨遭灭门,是妖物所为, 此仇难解, 此恨难消。
宁虞道:“你同门出言不逊, 我便欺负你们的李师兄, 也算是扯平了。”
章圆被眼前那张俊容晃了眼, 人有些讷讷, 他正觉得头晕目眩,怀中突然发出「呱」的一声脆响,将章圆已经飘飘然的神魂轰回地上。
一个纸折的青蛙从他衣襟里跳了出来,蹦到肩头,对着宁虞发出愤怒的呱鸣,三人都是一愣,京半月望着那个折纸青蛙,眼中沉思。
青蛙身上的颜料涂得粗糙,脸上两个红色小圈,大小还不一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章圆手忙脚乱将青蛙攥在手里,一把塞进袖子里:“抱歉,宁师兄,这……这是我随手折来玩的。”
宁虞上一次见到这么丑的蛙还是在进鼓楼之前,一名鼓楼弟子手中的傀儡青蛙,据说还是熬夜赶工的成果。
“无碍,做得挺……有特色的。”宁虞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同他道别,而后继续往快哉楼的方向走去。
鼓楼到处都是天梯,一会儿通向这个楼,一会儿通向那个楼,极容易迷路,宁虞路上逮了不少鼓楼弟子问路,七拐八拐才找到快哉楼。
说是小楼不如说是小屋更合适,只一层,看上去相当朴实又不起眼,远远比不上弟子们的居所。
宁虞将门推开一条缝,闪进去后飞快地关门,那门被一只手卡住,京半月望过来的目光有些不解,像是不明白自己怎么要被关在门外。
宁虞手上又压了压,还是关不上门,无奈开口:“我去找霍惊澜,你莫要跟来。”
京半月道:“我同你一起去。”
“你别跟着我。”
“为什么?”京半月低头凑近两分,额头都要碰到门框上,他抿唇道:“你还在生气。”
气什么?气他舔自己手上的血,还是探手到口中翻搅。
宁虞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就觉得面上一燥,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刚认识那会儿还不是这样的,请他去红袖招找个花蜜都要磨破嘴皮子,还得时时对着一张冷脸,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这才多久的工夫!
京半月低声道:“宁虞,你别生气。”
宁虞在心中骂他两声,装,惯会装!做什么乖巧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宁虞突然朝对方摊开手掌:“短剑还我!”
京半月从袖中摸出守岁,宁虞劈手夺过,相当无情地道:“你自己回小楼,不要在这里等我……再不把门松开,晚上你便一个人在房里坐禅。”
京半月顿了顿,无奈松手,面前的门被哐的一声紧紧合上,宁虞关得太用力,那门关了以后还留有余震。
门外人低头摸了摸腰间两块弟子牌,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宁虞没有再回心转意开门的意思,便只得听话转身,准备回折竹楼。
快哉楼的门推开后,进入的却是一片清幽山林,宗主和长老们的居所就掩映在树林中,溪水淙淙,草木郁郁葱葱,某宗主正带着自家的几个长老慢悠悠练太极拳,溪边还有一群带着斗笠、支着鱼竿的钓鱼佬,各个都是分神期的高手。
宁虞:这种浓郁到极致的养老氛围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这边来!”
宁虞转头,看见有石阶小路通向山腰上一处八角亭,亭中正或坐或趴着四个人。
着绛紫衣衫,正烹茶的就是蜉蝣谷谷主徐凭花,她腿脚有些跛,走路较慢,时常拄着一根木拐,顶端绑着一个酒壶似的葫芦。
端坐着品茶的是净无相,斜倚在栏杆上的是宫棠,霍惊澜最没坐相,吊儿郎当将一腿盘着一腿放着,半边身子还挂在护栏上,正冲宁虞拼命招手。
宁虞走到亭中时,突然意识到,若是衔月的族长在这里,苍洲可攻略的人物算是集齐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中,三个在魔域,两个在妖城,还有一个是西海的兰庭。
徐凭花的年岁真计较起来能顶四五个宁虞,连李藏都得喊她一声姐姐,只是修士驻颜,她看着也不过双十年华。
谷主给宁虞斟了一杯茶,又用手推了推桌上仅剩的一碟茶点,柔声笑道:“小宁儿来得巧了,再迟几分怕是一口也没了,惊澜吃一早上,也不嫌顶了胃。”
宁虞乖巧叫了一声:“花姑姑。”
按辈分该叫谷主或是师叔,只是宁虞小时候住在蜉蝣谷时就叫徐凭花一声姑姑,他每次改口,徐凭花就幽幽叹气,说「果真是长大了,同我都生分了」,宁虞便一直喊姑姑。
霍惊澜拍了拍身边的红木小凳:“来来来,搁这儿坐。”
宁虞坐下,忍不住多望了两眼宫棠撑着脑袋萎靡不振的样子。
快哉楼寻常弟子进不来,净无相和徐凭花都能落个清净,宁虞又有道侣在身边,挡掉十之八九的桃花,剩下霍惊澜和宫棠两人就成了活靶子。
霍惊澜游神节还去街头晃悠一晚上,乱了不少芳心,听鸱金宗弟子议论,霍师兄这几日总躲快哉楼里,他还情有可原,宫师姐是什么缘故,她不是一向纵横百花丛中,游刃有余么?
霍惊澜嗤笑:“调戏了两句佛修弟子,玄觉这会儿正四处找她,说要带她回一丈山呢。”
宁虞虎躯一震:“带她回山?”
宁虞也算是认识玄觉,是个七情六欲都断绝的冷面佛修,怎么就要带宫棠回山了?
受了李藏那些话本的影响,宁虞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俗套话本,本是清净身却为红花扰,绝色佛修为爱再入红尘,修行正果终是抵不过与她相携共老,他逃她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徐凭花像回忆起什么好玩的事儿,掩着唇笑了两声:“说是要给她剃度,省得她四处招摇。”
宁虞:“……”
玄觉,真狠。
宫棠支起身,揉了揉自己的鼻梁骨:“不就是跟他家师侄们多说了两句话吗?这个疯和尚!”
霍惊澜道:“一天天跟个花蝴蝶似的转悠,这回总算是把她师尊惹毛了,现在不跟她说话了。”
“哎,那是因为昨个儿半夜又跑出去喝酒了……”宫棠想到自家师尊的冷脸,又萎靡地倒了回去,叹着气用袖子遮住脸挡太阳。
李藏不在场,作为宁虞的小师叔,净无相还是得象征性关心一下门中弟子,于是随口问了一句:“比试对上谁了?”
“道宗,李道先。”
霍惊澜唰的一下把头转过来,紧紧盯着宁虞,眉头皱成川字:“降妖杖上刻着镇妖伏魔符文的那个李道先?”
宁虞略一颔首,就连净无相执盏的手也是一顿。
霍惊澜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把扯住宁虞的胳膊就往外走,爽快一笑:“谷主,净师叔,宫师姐,我下午有一场比试,让小鱼儿陪我喂招热身去。”
净无相搁下茶盏,起身跟上:“一起。”
徐凭花笑着同三人摆手,宫棠有气无力地抬起手随意挥了挥。
从快哉楼回折竹楼的路有些远,这会儿大多去看个人擂,路上来往人不多,基本都是早上的比试结束了回去休息的,京半月步子不快,周围偶尔响起的两句议论无比清晰落进他耳中。
他想起沈抱枝说的那些话,眼中一暗。
“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是章圆的声音。
少年蹲在某一处墙角,口中嘀嘀咕咕,他对面也蹲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是一道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