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立马有人补充:“对对对, 关键是林师兄给人开完门还顺嘴接了一句「那你反思一下自己错哪儿了」, 后头的秦师弟又顺嘴问了一句「要给你拿个搓衣板跪一晚不」。我真的傻眼了啊, 他俩接话的速度比拔剑的速度还快……”
“后来我们这屋笑声太响, 把隔壁吵醒了, 隔壁屋的师兄弟揣着纸和笔跑过来,非要教人写检讨书,甚至连头都给人起好了。”
眼见扎堆聊天的人越来越多,宁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京半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见宁虞朝回走,他也跟着朝回走。
宁虞转身走到浑然不觉的人群边上,插了一嘴:“怎么宁师兄没骂你们?”
“怎么会,宁师兄最温柔了,恼羞成怒的样子也好看死了!”
众人抬头,顿时作鸟兽散。
长吉门到时,场地上已经有许多人。
个人擂头两轮由鼓楼进行随机分组,将人数大砍后再开始守擂之战,由两场比赛耗时最短的修士做擂主,其余晋级修士可上台挑战。
高山顶端原应掩映在层云里,山头却被削去磨平为石台,如今石台上众人环立,望着最边沿站着的鼓楼弟子,他身后有无数悬浮的比武擂台,形态不一,有些地面光滑平整,有些则奇石嶙峋,有些带着小片树林。
“请参加个人擂的弟子将手中弟子牌交给竹鸟。”
一群竹藤编织的青黄飞鸟扇翅而来,能看出编织者技法不一,有些用三角眼编,有些用六脚孔编,鸟喙弯如钩,恰好能吊住铜牌顶端的孔洞,众弟子纷纷将铜牌挂到鸟喙上。
宁虞压下京半月的手道:“你不必去。”
宁虞原本替京半月拿了弟子牌,就是想让他跟着到秘境,而不是参加个人擂,仙门之中憎恶妖邪者众多,宁虞忧心的就是有人趁着长吉门弟子都在秘境之中,转而去找京半月的麻烦。
花妖藏拙,他人则会以为是好欺负,变本加厉,若有人故意引来事端,就可能影响二人结缘礼。
与无名小妖成婚不要紧,若是这妖背上恶名,那就是全仙门都能插一手来管的事了。
一只鼓着脸颊的仓鼠傀儡被那弟子顶在脑袋上,群鸟衔着铜牌在空中飞舞,仓鼠被那弟子伸手拍了拍脑门顶,立刻扭着屁股起身,口中跟喷射暗器似的噗噗不停,吐出一连串的东西,精准地击在铜牌之上。
“这吐的啥?知识盲区了……”
“我是种田玩家,这是我的考试范围,我来给各位报一个:葵花籽、花生米、小米、红豆、西瓜籽、玉米粒……”
“这仓鼠是不是可以拿来当暗器,塞袖子里,突突一脸!”
“这个随机法是认真的吗,鼓楼的傀儡怎么十个里面八个都显得奇奇怪怪……”
同样两枚葵花籽击中的铜牌下方牵出一缕莹莹的光线,竹鸟将铜牌递到鼓楼弟子手中,他大声报出名号:“宣明宗李韬对战雪绣门罗欣欣。”
被报到名字的两人飞身踏上那张比武台,鼓楼弟子手一挥,站了人的石台就往上飘去,一张空的石台又停靠了过来。
“替妖物拿了弟子牌却不让他参加个人擂,大约是怕刀光剑影的,一个不当心就被砍死了吧。”
“便是场上仙门弟子杀了又如何?难道一个妖还杀不得了……”
“下等的妖物登堂入室,还来参加什么大比,仙家弟子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道宗中间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皱着眉轻轻扯了扯一位身边师兄的衣袖,小声劝道:“师兄,别说了……”
“你插什么嘴,后边呆着去!”
那弟子踉跄着被推到最后面,道宗的弟子故意讨论得响亮,让长吉门这里的都能听见,他们的领头师兄是同辈翘楚李道先,张庐香如今的大弟子。
道宗与妖族积怨已久,全因他们行走红尘俗世,与妖结仇最多,在妖城避世以前,道宗曾多次被妖族联手围攻,血洗山石,宗主张庐香的师父和师兄弟死绝之后,道宗曾一度式微,如今在他手中重复光明,他背后付出的血汗可见一斑。
李道先自幼跟随张庐香降妖,知道师父难言的苦处,他见惯了妖魔口中的断肢横尸,于妖只有厌恶憎恨,因此他听见同门出言不逊,仅仅是皱眉,却未出声阻止。
剑修们冷冷回头望去,眼神如刀。
青青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大声问道:“道宗养了几条狗啊?叫起来这么响!”
立马有弟子接口:“师姐别急,我给你数数哈……”
那人点着道宗的人头,报了个数:“二十三条!”
道宗的人怒目而视,两边氛围剑拔弩张,眼神交锋几乎要打起来,周围其他门派有人上前劝说。
“青青师妹,道宗素来以降妖为己任,话虽说得难听,却也是能理解的……”
“是啊是啊,你看你师兄都没生气,你也别生气了,身为女子,还是留些口德的好。”
劝着劝着就变了风向,也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如星星之火被风一吹,将周围都燎了起来。
“妖物上不得台面还不让人说了,第一剑宗果真霸道啊,还能捂人嘴巴,断人舌根了!”
“还有人喊他妖君,真是笑掉大牙,难道忘了妖族当年是如何屠杀我仙门中人的吗?”
“宁师兄自甘堕落,你们非但不劝阻,还向着一个妖物,我看长吉门干脆搬到妖城去算了……”
青青气得袖子都撸了上去,准备大骂一场,却被沈抱枝推到身后。
沈抱枝一点人群中方才出声的玲珑门男法修:“上一回鸱金宗三春大比,你赢了嵌珠灵刀,到我师兄房中献宝,若不是我在场,怕是要直接献身,如今又是何来的脸面?”
“人为妒火烧心,样貌果真丑陋不堪。”
“还有你,道宗孙不休,出山降妖十次有八次遇到你,不是抢功德就是夺灵宝,阴魂不散。”
青青从沈抱枝胳膊后面探出脑袋,一见那人,顿时也气得头顶升烟:“我记得你,狗屎都没你粘手,甩都甩不掉啊!你们道宗也真是不挑啊,捡漏的都要?”
沈抱枝眼力极佳,挨个点出名儿来,许多都是之前想过攻略宁虞的,不仅仅是玩家,还有一些NPC,玩家顶多就是跟在屁股后面说说土味情话,或者送点宝物刷刷好感度,NPC就没底线多了,半夜翻窗企图霸王硬上弓的都有,无一例外都被宁虞铲飞出去。
待沈抱枝点完了名,就听到那边鼓楼弟子高声喊道:“长吉门宁虞对战道宗李道先。”
这下倒是冤家路窄。
李道先收回目光,率先朝比武擂台那端飞去,而方才被众人议论纷纷的宁虞面色如常,像是丝毫没有被方才的话扰乱心神。
他从人群中穿梭而过,众人听见耳边一道长鸣,如凤鸟清啼,余光瞥见一梭银光,翻飞穿行人群间,灵巧如游鱼行水,最后悬停在长吉门众人头上,剑尖却指向道宗。
是双飞剑中的短剑,它稳稳落入一人手中,收敛光芒,看上去乖巧无比。
落了一地的断发,方才出言不逊之人都被宁虞削下一截青丝。
“断人舌根而已,不是难事。”
被削了头发的人都是面色难看,抿着唇却不发一语,宁虞说那话时,望向众人分明带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比武台上,李道先见宁虞将一剑留在外面,忍不住皱了皱眉:“宁师弟,仅持一剑上场,未免瞧不起我。”
长剑竖立在宁虞身后,剑光微动,分为八身,上下浮动,真假难辨,俱是寒光烁烁,锋利骇人。
“出鞘已是看得起你。”
八剑横飞而起,齐齐朝李道先面上呼啸而去,剑身上刻有复杂的古字,凹槽中如星火满盈,刹那迸发。
场外,京半月碰了碰短剑剑身上的两枚字,苍洲如今已无人记得,无人能认出。
琅台山三春大比前,李藏好说歹说才让宁虞同意开场去舞剑,少年人刚给兔子搭了新窝,头上身上都是杂草乱枝,甩了甩手随口道:“反正一长一短,就叫长剑短剑好了,多好认!”
李藏点点头:“行啊,明天我就跟其他门派的掌门宗主说,你的名字是七尺七,反正你就这么点高。”
宁虞跃上墙头,转身没规矩地笑道:“那师父同我一起改名,就叫七尺三!”
李藏一边喊着「小兔崽子」,一边灵活地飞身跳墙,去追另一头拔腿跑远的宁虞。
短剑叫守岁,长剑叫渡尘,守少年不愁,守折来春枝,守人间年年岁岁,寒冬再无冻死骨,白日偷闲,夜里安眠,拂了此生无憾归去,便是行舟渡得红尘过,该去赶下一程。
月明星稀,小七坐在屋檐下,借着月光,用火灼过的刀替他凿下这两个字。
宁虞在他背后探头赞道:“这字好看,我从未见过,是什么字?”
小七在宁虞掌心写「古语」。
作者有话说:
青青:留nm口德,都让开,让我开炮!老娘杀杀杀!
沈抱枝:让开,让我来:)
一尺取周代的长度是23.1厘米,琅台山三春大比时九年前宁虞18岁时,大概在178左右,还没长开,后面又窜窜到183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