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得令人发指。
这里充斥着国产恐怖片常见的鬼气森森的气氛,看起来比刚刚那个四处金灿灿的暴发户大门更不靠谱。
他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几分怀疑,他在想,他今天来这一趟,真的能得到他想要的信息吗?
这个地方真的不是传销团伙的窝点吗?
“进去吧,愣着干嘛?”陈霜芥催促,先一步上前,推开了门。
门后的景象倒是和闫云书想象中的那样挽联飘飘,纸钱乱飞的样子完全不同,这里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很多人一起生活的小院,简单朴素,甚至还有点儿破败贫苦。
“给你找东西找是找到了,但是跟打印机不兼容,打印不出来,你将就着看吧。”陈霜芥领着人进了一间房,打开了桌子上摆放的电脑。
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是办公的地方,五六张桌子凑在一起,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台电脑,是老式的、有大屁股的那种,显示器看起来笨重又麻烦。
“我们这边是分处,拨款什么的都不到位,也不够受重视,什么时候要是干了件大事,说不定还能被上司想起来一回,把我们前年就申请的款子给拨下来,那时候我们就能换台新电脑用用了。这个电脑总是死机,查个东西都费劲死了。”陈霜芥拍了拍有点发绿的屏幕,“东西在桌面上,我都给整理到新建文件夹里面了。”
闫云书看着那熟悉的xp系统图标,心里对这地方更是放心不了了。
能行吗?
大概等了一分多钟,电脑在缓缓的启动了起来,桌面上找到了那个新建文件夹,里面有六份文件,命名都是“一”、“二”这种,光看名字看不出什么区别,他一份份打开文件查看。
第一份文件上记载的是近几年来失踪的人口统计表和罗丰山办事处判定消失的人员名单对比表格。
这表上的一部分人被罗丰山标记死亡,一部分虽然在失踪人口栏里,但在罗丰山上标记的则是“健在”,还有一部分人则被打上了问号。
“这个问号是什么意思?”闫云书问道。
“问号的意思是情况比较复杂,在详表里会解释。”陈霜芥说道。
人员名单登记表是按照姓名首字母顺序排列的,很轻易就在最后几页里找到了云端的名字,而对方那一栏中现实状态是死亡,在罗丰山判定的那一栏里显示的则是问号。
这种状况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
为了探查究竟他迅速地打开了第二个文档,第二个文档是详细表格,比第一个文档所占空间要大得多。
他快速下拉,找到了云端所在的详表。
基本信息和他所知的全部一样,但生平简介却和他记忆中大不相同,他和云端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到长大之后,他们还是形影不离的生活在一起,可是这个表格上记录的则是还没等云端长成人,就在11岁那年被淹死了。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记得自己和对方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对方怎么可能就死了呢,不可能。
“这个现实记录是从公安局调出来的,即使你去过去那边去车,你只能查到他的死亡证明,他确实是死了。”陈霜芥解释道,“后面每一个文档都会比前一个文档要详细,最后一个精确到了每天每个小时做了什么事情,是一个人事无巨细的生活记录,你也还要看吗?”
“看。”闫云书点头。
可他还没能坚持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上面记录的东西实在是太琐碎太庞杂了,难以那样复杂的信息海洋里寻找到他认为有用的东西,这样漫无目的地看下去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还有其他的吗?我能不能再看一看别的文档?”闫云书问道。
“我能调动出来让你看的东西就这么多了,更多的东西需要更高级的权限才能调得出来,我也没有办法。”陈霜芥无奈道。
“还有什么办法?”闫云书问。
“没有了,我这边的资料全是最全的了,我这边都找不到的东西,别的地方就更找不到了,不过……”陈霜芥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那朋友按理说早都死了,地府这边早就该有他的档案信息了,我却没能找得到。”
闫云书心里虽然着急,但也知道也不能怪陈霜芥不上心,毕竟对方已经尽力了。
他只能道谢:“麻烦你了。”
陈霜芥点点头,说道:“你拜托我办的事我帮你办了,我倒是有事想要找你。”
“你说。”
“我发现你身上有比较强的气息存在,为了防止它危害两界平衡,导致阴阳失调,我要求你每个月都来我这里报备一次,防止我不能及时察觉到异变,时间你定。”陈霜芥说。
这并不难,只是麻烦些,对方都帮了他这么一个大忙了,面对这样一个不算特别艰巨的任务,他并没有推辞的理由,因此闫云书答应得也很快:“好。”
第28章 一力十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云端在官方记录上的状态是死亡,而陈霜芥这里也是什么也找不到。
云端已经死了?
而且从记录上看对方还不是最近死的,不是他意识到云端消失了的时候死的,而是在十一岁的时候,十四年前。
他和云端是同一年生的,两人之间的岁数相差仅仅半年时间,云端十一岁的时候,也就是他十一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两人正在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上课。
他俩都是五年级的学生。
不同于陈霜芥搜索出来的文档上记录的那样,闫云书对五年级里的那个暑假记忆十分模糊,在他的印象里,他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被母亲以防止再出意外为理由圈在了家里,不许出门,之后他上六年级的一整年都被母亲带到了城里去,上小升初冲刺班,以求考上更好的初中。
在他的记忆里,那六年级一整年里的事情都好像隔着一层蒙蒙的水雾,他明明记得自己在五年级暑假后与云端分别了一整年,才在初中的新班级里又一次与对方见面。
而后的记忆便是他和对方足足做了六年的同桌,直到上了大学之后,云端才因高考落榜而不得不上了一所大专——刚好两人的学校离得很近,便又是形影不离地同住。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从小到大除了六年级那一整年里,他从来都没有和云端分开过。
而他也因为孤僻到只有云端这一个朋友,并不记得周围的人对云端的态度。
所以,他也无从证实对方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臆想。
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从小陪着他长大的朋友,有可能早已死亡,而他却迟了十四年才意识到这个事情。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他在其他人的眼里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态呢?疯子?神经病?还是人格分裂?
他浑浑噩噩地坐着公交车回到了公司,回到了他的岗位上,这时候还没有到上班时间,他还可以坐在椅子上,想着他从前的生活。
如果云端真的死了,那么,他为什么会一直对此毫不知情?如果和对方一起生活的十四年,全部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现在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沉浸在这想象里?为什么要让他突然清醒过来,回归现实生活?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才突然回过神来的?
那天是5月23日,他清楚的地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和云端一起放学回家,还在梦里和对方一起规划着暑假生活,而后云端那张被水泡肿了的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拼命的奔跑,把自己从噩梦中解救了出来,醒来的时候,云端告诉他也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那天离云端的生日还有26天,不知怎么他却突然开口问了对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云端说想要一个墓地,他听了之后,仅仅以为那是个笑话,没有放在心上,吃完了饭就去上班了。他在公司看到了本地的新闻,发现云端常坐的那辆公交车出了车祸,死了很多人,他心里担心,打了对方好几通电话,却都没有打通,连微信号也找不到了,等到晚上他回到家的时候,就发现云端已经消失了,在他生活中彻底地消失了。
他坐在公司的椅子上,愣愣的看着手机上的日历,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情点开了5月23日当天的万年历。
2023年5月23日,农历四月初五,诸事不宜。
诸事不宜。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甚至已经点进去了那条解说,上面一片“诸神方位”之类的名词看得他眼晕,他忍不住嘲笑自己,居然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开始相信了。
或许是希望实在太渺茫,所以连这样的东西都显得十分靠谱起来了。
事情已过去了一个多月,他再回头看时只觉得当时那天里,处处都有预兆,那个梦境是预兆,醒来时云端的生日愿望也是预兆,那天的公交车车祸事件也是,就连黄历也是提醒着他,那天与众不同的一条证据。
每一件事都暗示着他那天的不平凡,而他也确实在那天之后彻底的失去了他的朋友。
他紧紧按着挂在脖子上的石头,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接触到一丝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