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小孩的脚。
外面响起奔跑的声音,梁安连忙站起来从窗户外面往外看,只能看见一个小孩的背影。咖色短袖,黑色短裤,从身高判断大概五六岁。
从小孩跌跌撞撞的步伐可以看出,小孩跟他一样,起码是个正常人,并且,这小孩知道的可能远远比他多。
“照片,你能跟上他吗?”
照片从他口袋里伸出一个小脚,热了一下。梁安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十一点了,还有半个小时吃中餐。
“你去追上那小孩,小心点,吃中饭的时候我来找你们”照片顺着门缝跟着小孩走了。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外面的保安动了,梁安也出门归队。
☆、072
跟着队伍,梁安进了厨房,里面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舀汤,见他们进来,吩咐道:“去把饭菜端出来,抬到饭厅去。”
想起之前在校长办公室偷听到的话,他留了心。
把中餐抬到饭厅,孩子们也差不多下课了。
梁安被分到打汤这边,他提着汤勺,看着鱼贯而出的孩子,企图找到那个穿咖色短袖的男孩。
孩子们有秩序地排着队,梁安也一边打汤一边打量着每个孩子。小腿一热,照片回来了,他快速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照片左角上烫了一个洞,照片面上也血迹斑斑。
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还没等他来得及问,一个小碗已经递过来了,梁安帮那小碗盛上满满一碗。
也许是打得太满了,孩子的手一抖,又撒出来三分之一。
梁安抬头,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桃花眼,眼下有颗小痣。
“邹白?”
小孩浑身又是一抖,碗底的汤这次只剩下一半了,小孩也不多停留,端着汤快速回到座位前坐下。
看到的第一眼,梁安就几乎确定,面前这小孩就是邹白,只是奇怪的是,邹白好像不认识他。
给孩子打完饭菜,梁安又随着保安队回到了玩具房。
按下心中的疑惑,梁安拿出伤痕累累的照片:“怎么搞成这样了?”
说起这个,卡片像是感觉委屈一样:“那个小孩怪得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我的,而且他的血会灼伤我,于是我就回来了。”
这下,梁安更确定是邹白了。
于是他只好安慰道:“你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再去找他。”
说到这个,照片缩了缩:“还是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还有个事,”想起熊身上的血迹,梁安拿出那只熊,“这只熊身上的血,跟那小孩的是一样的吗?”
照片小心翼翼地靠近熊:“就是这个味道,一样的。”
梁安默默地收起熊,看来这只熊是真的有问题,不然邹白也不会专门过来用血镇压。
中午是孩子们的午休,梁安有信心,邹白不可能睡觉。
房间在另一边,外面的保安都老老实实地站着,正面出去肯定不行,梁安还是决定从后面走。
打开窗户翻出去,外面的杂草快有一人来高了,不过大概因为邹白经常过来,已经形成了一条小道。循着小道,正好能走到孩子们的房间。
来到窗口往里看,梁安一抬眼正好看见邹白,因为他也没睡,正伸着脖子往外看。
看见他,邹白立刻把小脑袋缩进被窝。
梁安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等着那个小脑袋重新钻出来,然后用口型道:“别,怕,出,来。”
邹白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看得出来很纠结。梁安也不着急,笑着等他,也许是考虑清楚了,邹白从被窝爬出来,小心翼翼地开窗。
“你是这里的人吗?”
梁安笑着摇头:“不是,我知道你也不是。”
听到这里,邹白眼睛刷得亮了,慢慢从窗户里面爬出来。
梁安怕他摔着,索性直接抱了下来,问:“去玩具室?”
邹白点点头。
邹白如今是小小一团,梁安看得心都化了,回玩具室的一路上也舍不得撒手,闻着邹白身上的奶香味,他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倒是邹白有点不习惯:“哥哥,你身上好臭,有那种味道。”
看着探出头的照片,梁安示意:“可能是它吧。”
邹白吓得脸色都白了:“这是鬼怪。”
“没事,”梁安拍他的后背,“她就是求我点事,你放心,再说了,它很怕你。”
邹白忍住眼睛里的泪花,点点头。
太可爱了。
梁安忍住冲动才没在那毛绒绒的脑袋上揉两把。
锁上玩具室的门,梁安找来两个纸板,和邹白面对面坐在地上。
梁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再软一些:“我是从外面进来的,你知道外面是哪里吗?”
邹白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从里面出来的人。”
“从里面出来?”梁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邹白稚嫩的声音继续道:“洞世界,我看到了,是一个女人。”
梁安想起来毛明家的那个女人,说实话,他还真没想过这女人是从洞里面爬出来的。和邹白进进出出洞这么多次,其实他还没见过从洞里能直接吃人的鬼。
“你是在哪里看见的?”
说到这,邹白的身子缩了缩:“办公室大楼。”
邹白回头望着校长办公室,他眼珠颤抖,有着无尽的恐惧。
“别怕,我带你出去”
梁安挡住他望向校长办公室的视线,蹲在他面前。
邹白的心忽然松下来:“好。”
梁安揉揉他的头:“可以给我讲一下这里的事情吗?”
“可以”
当邹白说起这些事,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我是今年十一月来到孤儿院的,那天的雪下得很大,我被人丢在孤儿院门口,但是我不记得是谁,我也没有之前的记忆,我只记得我来这里的事”
邹白哽了一下。
“还没踏进这里,我就觉得这里好臭好臭,我很害怕,我就一直站在门口不想进来,我一直站到天都黑了,我也很冷,腿已经冻僵了。但是,里面实在太臭了,我的心告诉我,绝对不要进来。
后来是院长不小心看见我了,我也实在坚持不了了,便硬着头皮进来了。最开始除了依旧很臭,一切还算正常。过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帮我打扫的清洁阿姨突然就死了,大家都很伤心,我也是。
当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从床上爬起来,但还没走到院子门口,我就听见了一种声音。
是吃东西的声音,我躲在门后面往外看,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吃阿姨的尸体。旁边还有保安和老师,可是大家好像都像没有看见一样,而且都在笑。
我躲在门后面,臭味一波一波的传来,我害怕地跑回床上蒙上被子,外面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天亮。”
梁安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给邹白,糖是他在厨房看见的,想着邹白爱吃。
邹白红着眼,把糖放进嘴里。
甜丝丝的哈密瓜味立刻充斥了他整个口腔,心情好像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含着糖含糊不清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
“我不仅知道你爱吃糖,还知道你怕脏,还知道你怕疼,也怕鬼”
梁安蹲在他面前:“所以,到我身后躲好。”
——
夜幕降临,外面又开始大雪纷飞。
保安队晚上九点收队,邹白回到房间后,悄悄溜了出去。
夜里的空气带着甜腻,刚走了两步,梁安就感觉呼吸困难,脑袋发蒙,身上也开始冷起来。他又想回房间去了,看着灯火通明的大楼,他好想进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想到这儿,他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胸口有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梁安回过神来,身上的寒意也降了不少,但热意只持续的十秒钟不到,寒意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梁安”
稚嫩的声音将梁安从幸福的世界里拉出来。
梁安眼神渐渐聚焦,仿佛如大梦初醒,他抱住正准备从窗台上翻下来的邹白。
照片正紧紧贴在他胸口,见他醒过来,又重新钻进口袋。
梁安看着身上的衣服:“穿这件衣服不是可以这里的抵御侵袭吗?”
邹白点点头:“好像是的。”
身体渐渐恢复知觉,空气中的甜腻好像也散了。
外面有人走动的声响,感觉应该很快就有人来了,梁安抱着邹白,往反方向走,进了大楼。
跟昨天一样,一楼的的壁炉仍然烧着,照得整个客厅呈橘黄色,温馨的气氛在屋子里飘荡。
不过在这里,温馨,也是致命的毒药。
校长办公室的灯已经关了,从门缝往里看,漆黑一片。
梁安吩咐照片:“你先进去帮我们开门。”
门很快开了,梁安抱着邹白悄悄进去,关上门。
里面很黑,梁安感觉寸步难行。
梁安寄希望于照片:“你能看见吗?”
黑暗里,照片慢慢形成实体,是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我能看见,跟我来。”
邹白好奇地看着梁安:“你看不见吗?可是保安晚上都是能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