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竹低声道:“不如......”
听完这番言论,会山直言道:“太过卑鄙。”
沈青竹道:“卑鄙又何妨?”
“可....”会山仍在顾忌颜面。
“道长,一切当以道家为重啊。”沈青竹拍了拍他的肩。
苏殷卿在一旁目视沈青竹,心上一抖。
这个沈青竹,和从前相比,竟又薄情了许多。
那个从前不敢见血的他,只存在于苏殷卿的记忆中,只留于青玉坛了。
“忘了给道长介绍,这位是.... ”他话停在嘴边。
苏殷卿说了姓命,他果然还是受不了沈青竹的墨迹。
“苏殷卿,苏公子?”会山貌似有所印象。
他无故冒出一句:“负心公子苏殷卿?”
沈青竹道:“您怎么知道?”
会山这才发现自己漏了嘴,道:“没什么。”
沈青竹觉得一定是真钰道长,只有他才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聊起旁人,真不知他有没有议论自己。
说起来也就是.....
“负心总比断袖强。”
苏殷卿说这话时不觉冒失,可放在道家,断袖可是大忌。
可看会山的表情,波澜不惊,淡然不语。
沈青竹心里已有决断,他选择避开这个话题。
于会山商议好计策后,沈青竹便回屋补了个觉,却被一阵剑声吵醒,他头痛不已。
原来是苏殷卿在练青巍剑法,他便劝道:“再练下去会断命的,放弃吧。”
苏殷卿只专注于剑法,道:“你应该知道青巍的重要性,为何不让他们练习?”
“你我刚入门时,学的就是青巍,历代弟子,没有哪个不会青巍剑法,你偏要特立独行。”
沈青竹笑道:“不这样怎么做青玉坛第一人呢?”
苏殷卿神情严肃,道:“你就是太过溺爱他们,不见刀血,如何成石?”
“人心若是像石头一样硬,就太没有人情味了,我不想让他们变成那样的人。”沈青竹看着天空,若有所思。
半晌,他道:“我这样的人。”
苏殷卿冷笑道:“你的那位弟子,若是像从前那般没有人情,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沈青竹浑身一颤,他告知于苏殷卿,断不是想听这样的话。
果然,苏殷卿说话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子子戳人心,句句要人命。
苏殷卿紧接着道:“怎么不见你的那位老相好?”
“不会是怕了吧。”
他看沈青竹没有反驳,道:“被我说中了?”
沈青竹苦笑了几下,其实他根本不是有心恼怒,以千沧雨如今的状况,他不想让千沧雨犯险,这趟浑水,他自己过。
他喟叹不已,自坐于石桥阶旁,道:“殷卿,你走吧,我说真的。”
苏殷卿倚树不言,光影打在他眼眸荡漾,发带迎风而起,好一个貌如春水的少公子。
沈青竹道:“但凡是接近我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苏殷卿轻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煞神了?”
“你就是太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太过多愁善感。”
沈青竹道:“我没骗你,此事关系重大,殷卿,我若是死了,你大可接手青玉坛。”
“但我还有一事相求,青巍剑法,不可教于他们。”
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沈青竹想保住命,又要保证弟子们的安危,如今的道家,等于是一道防守线,青玉坛与它正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与道家联手,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苏殷卿道:“你这人,果真自私,让我替你当掌门?想都别想。”
沈青竹道:“你剑法乃是最佳,又是青玉弟子,自然应该由你来当这个掌门。”
苏殷卿收回了笑意,道:“沈相沉,你若真的想拿我的命,以你现在的实力,我根本不是你对手。”
沈青竹闭目凝神,道:“知道我为何以青竹自称吗?”
苏殷卿道:“意在竹骨。”
青坛无际,巍山两屹,竹林并茂,幽幽兰香,彩石相辉,中骨为竹,剑生疾风,势若流月.....
沈青竹念起曾背过的坛谱,心中感伤,流年似水,他已是凉薄之人,纵有侠义万千,也难以实现,儿时,所看的画书故事,果然也只存在于画书当中。
雷厉风行的主角,总是潇洒而快活,在沈青竹心中,那些主角们仿佛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苏殷卿喃了声“沈青竹”,又道:“此名与你并不相配。”
沈青竹道:“并非意在竹骨。”
苏殷卿道:“那是何意”
沈青竹眸内生辉,道:“沈相沉只有回到青玉坛,才是沈相沉。”
苏殷卿道:“你最好还是收回你那肃穆之态,总让人感到寒栗。”
草边微猝,沈青竹两眼定神,见是一只青鸟,便觉眼熟。
他两手一抓,那青年鸟便牢牢不能动弹,沈青竹道:“这不是你上次在婪山......”
他话语未完,苏殷卿就将他手臂打开,道:“残害生灵,你真够恶毒的。”
沈青竹不以为意,少间,他抱紧身子,道:“好心善的公子!”
“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了。”
苏殷卿拾起脚步碎石,扔在沈青竹背上,道:“心善吗?”
沈青竹道:“你这也是残害生灵,有什么资格侮辱我?”
极目长天,沈青竹眼瞳已然无光,这一路兴尽悲来,他所想所念之事,大抵只有复仇,大概只留一颗潦草之心了。
他扔下苏殷卿,奔去道门,云气未退,映的道家越发神秘,沈青竹推开石门,一股因潮湿而发霉的味道飘入他鼻中,苔藓似的青色玉璧,松软粘脚的烂泥。
沈青竹眉目紧蹙,走到最深处,他施起青火,喊道:“真钰道长。”
少焉,洞内传来一阵悠长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不明不了。
沈青竹超里奔去,昏暗的洞内不见日光,摸索起来已十分困难。
“是公子吗?”真钰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无力。
沈青竹答道:“是我。”
真钰道:“公子....是我寻我的么?”
沈青竹道:“道长因为我受牵连,相沉心感愧疚,但请道长放心,相沉无论如何都会救出道长。”
真钰道:“公子有这番心意便好。”
“可贫道有一点需得提醒公子,会山能坐上道家家主的位置,靠的不仅仅是令人骇怪的修为,更多还是的头脑,还望公子处处提防,凡事小心为好。”
沈青竹道:“我早看出来了,他的目的实则为万玄宗,其实不然,更多的是我,他想一箭双雕,我偏不如他意。”
真钰浅笑道:“公子为何不点灯?”
青火虽为光,却并不通亮,能照到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沈青竹刚准备蹲下,洞里就亮堂了起来。
他轻轻一扫,真钰正坐在铁牢里望着他,只是一眼,便让沈青竹的火蹭蹭的往上涨。
沈青竹道:“你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真钰道:“吓吓公子而已。”
顿了许久,真钰道:“一流道长与斐贤道长....可还安好?”
沈青竹将二人近况如实告知了他,真钰多发感慨,他不料一流会如此莽撞。
臂间伤痕,吸引了沈青竹的目光,一旁粗绳半带血迹,眉上若有的细汗,沈青竹便知真钰在硬撑。
上方步声欲近,真钰挥手灭灯,躺倒在地。
沈青竹藏匿于拐角,偷看来人去路。
他惊呼:“道...道长!”
沈青竹被那人捂上了嘴巴,拖到了深处。
待平静下来,那人才松开手,沈青竹道:“你也是来劫...”
那人急忙又将他嘴巴捂住。
两人直视前方,那人身材魁梧,身量八尺,手持长剑,看来是奔着真钰去的。
他刚开口,沈青竹就一胆颤。
这不是那位会山道长吗?
他来做什么?
“真钰,见到沈掌门了吗?”
真钰对他置之不理,如同没见到会山一般。
“见到沈掌门了吗?”
会山身如薄翼,穿过铁牢,伸手抓住真钰脖颈,道:“好一个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道长。”
真钰双目瞪圆,怒不可遏,道:“你把一流和斐贤怎么了?”
会山道:“没怎么,罚都罚了,我不会再计较他们的对错,只是你比较不长记性,我没法子,只有特殊对待了。”
这与沈青竹记忆中的会山相差甚远,果真如真钰所说,能在在江湖时局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真钰道:“你想杀沈掌门,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就凭你这个恶贼,也妄想对付君主之子。”真钰放声大笑。
会山听到“恶贼”二子,神情忽变,将真钰高高提起,抬脚之时,沈青竹使剑刺去,却发现牢外有一道无形屏障,根本冲不进去。
现在倒好,正中下怀。
“沈掌门?”会山拾起清心。
沈青竹能感觉的到,清心在战栗,以往绝不会。
“把它给我。”沈青竹语气强硬。
会山便将剑还给了沈青竹,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沈掌门,我在峡口与琅桥分别设下了埋伏,要去看看吗?”
“好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