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费劲心力?难道我们鬼王大人没他貌相好?”果然,兜兜转转,上长寻还是为了提这事,看来前面的只是铺垫。
沈青竹道:“沧沧貌相极佳,实为天下第一。”
“没他功夫高?”
“沧沧御敌千万,当则武功盖世。”
“没他体贴?”
“沧沧关怀备至,应是良品君子。”
这下上长寻矛盾了,他不知还有什么可问,再将手上小抄擦干净,避免沈青竹看见,这可是鬼王交给他的重任。
思来想去,不能碰沈青竹,更不能背他,还有什么法子可将他运走呢?
便聚集众鬼,把他一同扔落轿中,抬了回去。
颠颠簸簸,总算落了地,沈青竹等着众鬼下一步行动。
地处偏远,峰岭抖峭,深壑兰花,瑶草依依,岸有松青翠玉竹,屋有盈香百花盛,香泽缭绕,迷乱双目。
莫是仙境?
沈青竹被抬进了屋,据说他这些日子起居饭食都由一名叫勺老的人负责。
从上长寻那得知,这位老者毛遂自荐,甘愿照顾沈青竹。
可沈青竹哪里愿意,他皮相单薄,又生的白净,且不提那老者是否歹心,就算为了贞洁,也得拼死一搏。
那勺老从人群中挤出,扯下斗笠,露出面相。
沈青竹怡然发笑,不再抗议,只是老老实实的服从安排。
他高兴于,和萧施那小子还算默契。
人潮散去,已是黄昏,水泊边腐草气味浓烈,沈青竹道:“前辈,可否关下门窗。”
勺老道:“前辈....?”
他这一句,确实提醒了沈青竹,毕竟隔墙有耳。
“你这个糟老头子,还不给本公子把门窗关....”
结果他遭到了一记拳头,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他鼻骨。
沈青竹埋怨道:“喂,是你叫我改口,我这说不对,那说也不对,到底该叫你什么?”
勺老道:“要叫我诗人前辈。”
沈青竹心中火气升腾,道:“老头子。”
诗人刚要打他,沈青竹就连声哭喊,一边道:“你都活好几百年的人了,我这么叫你,有何不对?”
“你不讲理!”
“你杀害好人!你狼心狗肺!”
诗人道:“你真是不把我当前辈看啊....”他忧愁满面。
沈青竹见此,知玩笑不该再开下去,道了两声“诗人前辈”。
态度良好,语气温和。
“前辈,这酒酿你可知解法?”
诗人道:“什么酒?”
“我也不清楚...”沈青竹正犯迷糊。
“谁给你喝的酒?”
“上兄。”
诗人神情一僵,而后大笑,当沈青竹询问他时,他道:“上长寻哪里会酿酒。”
这一句点醒了沈青竹。
肯定是使了什么小把戏。
诗人两指用力,劲道不凡,沈青竹当即吓的魂飞魄散,忙护住了身子。
...........
他与诗人觑面,两人都忍不住指责起上长寻。
诗人道:“我从前也被他骗过,这小子撒起慌来,总叫人难以分辨。”
普普通通的点穴,竟让沈青竹信以为真,他恼道:“上兄这般框我,可还讲往日情义。”
诗人道:“他确实没什么情义可言。”
沈青竹神情冷峻,道:“不,他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前辈以为,他认不出你吗?”
“此事却是无关轻重,可沧雨....”
诗人已经从上长寻哪里听说一二,知晓的事情的大概,他现在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告诉沈青竹,千沧雨已经不在了。
沈青竹半带试探问道:“前辈通彻万物,明晓天地,可知那失传已久的唤魂之法?”
诗人被夸奖的面色潮红,便没了头脑,道:“知道知道!我就是这唤魂之法的原主。”
沈青竹笑容颇异,道:“前辈?”
“那可不行,你死了,谁做青玉坛的主,谁做鬼界的主?”诗人这才恢复了理智。
“鬼界的主?”
沈青竹并不想做鬼王,接替千沧雨的位置。
诗人道:“是啊,上长寻已经派人去找他了,找不到的话,就决定由你来当这个鬼王了。”
沈青竹道:“可我又不是鬼。”
“不。”诗人从怀里掏出个纸牌,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鬼”字,他塞到沈青竹手上。
“现在,你是了。”
沈青竹疯了般的抓着头皮,撕碎了纸牌,道:“你们为什么不再找找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要易主呢?”
诗人劝他冷静下来再作思考,可沈青竹压根不听他的话,甩下诗人就要出门,诗人拿他没法,便圈了个法阵,道:“鬼界无主已是常事,可你看看那天边晚霞。”
沈青竹知道,这是千沧雨的象征。
晚霞不谢,千沧雨就仍在,晚霞一谢,千沧雨也就逝了。
如今已经开始下沉,只能见到缥缈的几丝浮烟。
“沈青竹,我要你继承千沧雨的衣钵,好生料理鬼界,我要你静守初心,护好青玉坛,我要你放下芥蒂,不拘泥于表面。”
“前辈....那为什么,青城逝世时,你要随他而去呢?”
诗人被问的愣了,他道:“你想说什么?”
“他是我的命。”沈青竹怅然若失。
“相沉,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聪慧,身上还有几分青城的果决性子。”诗人做下,要沈青竹聆听他的故事。
“从前我经常飘荡,在各地寻找青城的气息,一转就到了你上任的时候,你年轻气盛,与青城相比丝毫不差,可越是如此,我越是替青城感到不公,你知不知道,你登任时的年岁,正好是青城逝世的一千年。”
“你登任时,又恰好与他年龄相仿。”
“本该是青城的祭典,人们却将他遗忘。”
诗人苦笑了番,他想沈青竹应该理解他为何要大闹一场,再毁了青城的心血了。
没人记住,没人留念,才是最可叹的吧。
沈青竹道:“前辈.....我死后,会像你一样,成为亡魂吗?”
诗人道:“也许吧,可像我这种亡魂,一般活到一千年就会彻底消散,是千沧雨给了我容身之处,我不会忘了他的恩德。”
沈青竹突然恳求道:“前辈,请放了我,我还有未完成的事,我还有我的弟子,我的使命。”
诗人见他没有想寻死的念头,便将他放了,惜别时,诗人像他一拜。
沈青竹张皇道:“前辈这是干嘛?”
诗人道:“替我谢他,鬼王夫人。”
沈青竹付之一笑,道:“还是算了,往后年年,我都要守活寡咯。”
看着沈青竹,诗人眼眶酸酸的。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想再看到青玉坛的昌盛,如同当年青城在时一样。
☆、第一百零一回 回山
沈青竹回了客栈,他躺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聆听门外的声音,他合上双眼。
不一会,他便被惊醒了。
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弟子哭着问他:“掌门,您不是说,只要做的是对的,便不会失败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仇艮师兄和甫郎师兄都死了?!”
沈青竹不禁寒颤,他浑身冷汗,穿好鞋就急急忙忙的跑向峡口。
会山静坐崖边,回头望去。
“沈掌门的结界,当真是无坚不摧。”
沈青竹知道这话是在嘲讽他,再看万玄宗等人,个个瞪着沈青竹。
这比让他们死还难受。
沈青竹端坐一方,不紧不慢的整理起发丝。
“沈相沉,想不到你会这么卑鄙!”
“你简直比传说中的更不要脸,修道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无耻小人!”
沈青竹“喂喂”两声,道:“各位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三年前,万玄宗也曾用这些词藻侮辱过他,嫁祸过他。
他拿出那张地图,扔给宁偿,道:“只可惜,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换来的只是一场空。”
“你培养出来的棋子,还是我青玉坛的人。”
宁偿那双眼睛忽然发出光亮,他竟满意的笑了。
“沉哥哥.....”
他很孩子气的望向沈青竹。
沈青竹这时,脑中蹦出无数个想法,或许,这地图,是宁偿特意送给他的?除了宁偿,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宁偿需要背负着什么?之前对他的态度只是演戏吗?
有一点沈青竹可以肯定。
宁偿想借他之手,屠了万玄宗。
再看万玄众人,宁偿在其中就像一个傀儡,一个被万玄众人牵制的傀儡。
可这与他当年,并不相符,还是他说了什么...又或者,做了什么?
“宁偿。”沈青竹唤了声。
一阵风雨急骤,沈青竹忙慌站脚,会山倒平平稳稳,不为风雨动摇。
“沈掌门,布阵。”
“可.....”
沈青竹没想太多,收了结界,他召出惑生阵法。
会山望向阵法,惊呼道:“这才是惑生阵,至高无上的惑生阵!”
沈青竹觉得他疯了。
会山确实对青城当年所用的阵法很感兴趣,但也只是仰慕,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