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当然知道他是怎么出的特安局的门，也知道总部肯定会马上找他问清情况。不过他心里有个猜测，无法和任何人商讨的猜测，何况他本来也没有可商讨的人。
经历过个无数危机，见识过人心险恶如他，想到某种可能，也不禁害怕。
他知道南一明是什么人——接任务的时候主宰亲口告诉过他，并让他宣誓保密。他记得当时的震惊。
“空间振动会产生裂缝，从里面掉进来什么都有可能，按这个线索去找吧。”主宰告诉他。
可那时，他不知道世界上除了主宰，有人能在两步之内挡住他的神经攻击。更奇怪的是，那人不是神经异能，甚至明显不知道怎么恰当地防备或抵抗。而即使他已经进入那人的大脑，仍然束手无策。
所以，南一明是谁？……或者，是什么？
主宰到底有怎样的目的？
为什么偏要派他来？
没抓住会不会反倒能活命？
第二天，卡罗被开门声惊醒，他从床上弹起来，看见擅自进入他房间的人，脸上划过一丝不快。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来人关上门，忽略卡罗明显的不悦，过来给他一个拥抱。
卡罗僵直地接了，没回抱或有任何熟络的表示，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来带我回去，还是来帮忙的，罗杰？”
“帮忙。”
“还是这么没礼貌。”卡罗旁若无人地起身，开始穿衣服。
“抱歉，护法大人。”
不提他的职位还好，卡罗这下连掩饰也懒得，直接给他个嘲讽的笑。“你怎么拿到这个任务的？肯定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吧？要不要拍照发过去？”
罗杰本来懒懒倚着墙，这时站直，饶有兴趣地看他。“所以南一明真的很棘手？”
“总部对他的能力没有正确估计，这次才会失利。”卡罗阴沉地说，“下次不会了。”
“当然不会，因为我会和你一起。”
卡罗没回答。总部的安排不接受异议，即使是他提出的也一样。罗杰既然被派来了，他就得应付。
“他怎么让你失手的，攻无不克的护法大人？”
“我只能直接告诉主宰。”
“主宰要我做他的临时代理，而且我们要一起工作呢。”罗杰的语气略带了些挑衅，“即使南一明真是比你还强的神经异能，我也能困住他。”
卡罗转头凝神看他，罗杰马上警觉地后退两步，同时全身罩上一层金属，薄得几乎透明。
“我没必要对你动手。” 卡罗嘲讽地说，“再失利会怎么样，你我都知道。无论你是真的来帮忙，还是别的，我都得拼命。”他上前一步，逼视金属膜后面的眼睛，“你呢，既然来了，如果不带目标回去……呵呵。我研究南一明两个月了，还和他交过手。而你一无所知。所以，听我的吩咐，别耍花样，也别碍手碍脚。趁你还有用的时候多活一会儿。任务没有变化吧？”
罗杰把牙根咬得嘎嘎响，强压下火气回答：“没有。你要怎么做？”
“等着。他肯定会去一个地方。”
同时，宾馆隔壁房间，身穿特安局防护服的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走到屋角，拨通电话。
“单上尉，刚刚……”
“我都听到了。继续监视。”
单上尉挂断，重新接通候机的线路，“李少校，果然是为了南一明。他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南一明，还对他这么上心？”
对方没回答。
单上尉有点恼，“释放卡罗的命令是怎么来的？既然能影响到上面，为什么不直接和我们合作？”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他们是急着想让这个卡罗可以自由行动，才不得不用那个方法，其实……”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单上尉打断他的含糊其辞，“这么大的影响力，手里牢牢控制众多超级异能，组织结构这么严格又隐秘，只能是芯片管理局。”
“是芯管局为什么不能合作？你别胡思乱想，继续跟着他就是了。”
“芯管局有正反两面又不是什么秘密。” 单上尉嗤笑一声，“少校你不会以为我才开始在特安局做吧？”
“……我得开会去了。”电话挂了。
单上尉心里一惊，明白少校是没法在电话里说的意思。可他们坐在各自的办公室里，两边都是工作用的加密手机。还不够保险？这个案子到底牵扯了什么？！
他估计他猜得没错，这两个老外是芯管局暗中掌控的超级异能。这帮人具体干什么，为了什么，机构和运行机制是怎样的，除了他们自己，大概只有死人知道。其实今天之前，他对这个组织是否存在的信任也只是在传说的基础上。
听两个老外说话的意思，卡罗是个顶级神经异能，新来的罗杰，虽然明显有点自负，可估计也在超级的行列之中。超级异能及其罕见，而芯管局的势力要照顾到全球，同时派两个来同一个任务……
南一明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巨大的价值，或者威胁？
陈暄呢？是同伙还是别的？他又知道多少？
一夜春梦太强大，南一明醒来时脸烫得差不多能煎鸡蛋。他有点累，不像刚睡醒，倒像真的鬼混一整夜。
所以当他看见梦中之人春风满面，笑容奇特时，竟然怀疑昨晚的确发生了什么。
失去芯片后，他少见地怀念那东西的好——自然人的记忆不是百分之百靠得住，比如他连怎么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不过环境艰苦，惹火的话题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别问了。
两人默契地决定今天就进城，买洗衣粉，和润滑剂，顺便……哦不，是说既然下定决心查南一明的事情，就立刻开始，去看苏教授和徐教授的故居，顺便买些必需品。
经过他们的分析，调查最好从南一明死前和他亲近的人着手。苏教授是最后一个见过南一明的人，自然排在最前。
故居和他们目前所在的山洞在城市的同一侧，并不太远。而南一明当年的同事住得都不近，也没留下可供参观的遗产。这也是故居成为第一个调查地点的原因。
不过听说那是个小学生必须打卡的景点，南一明根本没报什么希望能找到三百年前留下的任何线索。今天去，多少有点打卡的意思。
深冬的山野只有枯枝败叶，可热恋中的人心里山花烂漫，眉梢眼角都是春意盎然。
他们拉着小手，连撩带闹慢慢走，吃过了午饭才到。
远在开始人类芯片的研究之前，徐教授已经是闻名遐迩的物理学家，在相对论和时空概念的领域引领世界。他和苏教授的家在一片安静优雅的别墅区。
南一明和陈暄坐在优雅别墅优雅的前院地上，听着安静被满院子的小学生打乱。
“他怎么会想起要做芯片？”相对论什么的陈暄根本不懂，不过好像和芯片没太大关系。
“哦，那个本来是他的一个边缘项目，和他妻子苏教授合作的。苏教授是个人类学家，毕生致力于发掘人类潜能。虽然苏教授本人的声望也很高，可她的领域与研究芯片需要的人才有点远。徐教授来主持的话，无论从号召力还是人脉上都容易很多。”
“所以其实是苏教授的主意？”
南一明沉吟一下，好像应该是的，不过回头看看，重大决定一直都是徐教授在做。
“是她开的头。搞研究这种事，开始想的和后来做的可以相差很远。最最开始，芯片的目的是为了协助患有神经系统疾病的人，像老年痴呆。然后思路很快发展到或许可以协助提高正常人的大脑功能，比如记忆力和警惕性。直到用在人类身上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有些人开始出现高于常人的能力，就是后来说的芯片异能。”
“你不是说芯片有刺激人感官的功能，才会激发异能的？”
“哦，是的，但最初的目的的确不是为了激发异能。神经系统是一体的，想要提高某些功能，其它的也会一并被激化。设计上，刺激的程度并不大，只是想达到辅助水平。只是当时没人想到神经系统对有限刺激的反应能如此巨大和多样，以及会产生什么长期后果。”后果真挺严重的。
“那现在把苏教授和徐教授并列为芯片创始人，也算公平。”
“可我看到的，话里话外在说徐教授因为深爱妻子，才把她的名字加上，完全没有苏教授才是发起人的意思。”南一明唏嘘，“不过很不错了，你看看我，再看看当时一起的其他人。”
除了那两位，大家最后都身败名裂。
“其实说起来挺讽刺的，”南一明接着说，“他们夫妇当时算比较保守的一派，要么也不会成立芯片管理协会试图合理限制芯片人的新异能。而且，他们的三个孩子当时已经快成人，却没有装芯片——我倒不是说他们应该那么做。可是你对比一下写出芯片代码的马峥，他是我们那群人里最激进的，连两个小孩子都装上了，后来还不是连被承认都没有？”
南一明叹了口气停下。
本来朝夕相处，看得见摸得着的人们，和他分享同一份经历，并肩作战的人们，现在居然被他像历史人物一样引用。在他死后发生的事情，居然被他说长道短。南一明觉得太荒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