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落下。
时庭惊醒。门外又有吆喝和凿木声。
“晏儿?”
“主人?”
“向晏!”
“向晏——”
“向晏……”时庭撩开床幔,人确实不在了,怅然若失,好不习惯。
身上纱布不知何时给拆了,他摸了摸胸口,没有刻字,兴许是用了涂漆还是什么的掩盖签名。他起身下床,活动四肢,感觉完全恢复了。他见身后有面镜子,于是上前去看,蓦然发现肩胛上刻了“晴远”二字。他阖上眼,想起了崖洞一战,以及那伴随了他十三年的身体。
原来是梦。还说自己怎么就知道了向晏在隐瞒他人偶一事,当年他可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呢。
此时有人推门。时庭叹了一声,起身穿衣。
“这么不想见我?我这双手虽不及他,但在赤栏你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晴远见时庭不答,也知他正伤心,安慰道,“你之前那身体也旧了,迟早是要换的。”
“他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那日之后就没见到了。”对于向晏的不告而别,晴远安之若素。这两人相知多年也不曾见面,想来都很随性。
时庭要出门,晴远拦道:“感觉怎样?”毕竟是他亲手所制,不能不顾。时庭问:“你对自己手艺不自信?”晴远道:“我的人偶当然没问题,我问的是你的魂魄。”
“魂魄怎么了?”
“你人偶被粉碎,又强行操纵庞大机括,魂魄四散,我与向晏用了三日才将你的魂魄收齐。魂魄集齐后,要寄于一牵肠挂肚之物才可愈合,可我们试了你府上很多东西都不行。愈合若失败,丧魄销魂,别说附身木甲了,就是做鬼都不可能。也不知他究竟是用了什么……”
时庭回想这数日梦境,喃喃道:“若无牵肠挂肚之物,那牵肠挂肚之人呢?”
时庭走出房间,见屋舍倾圮,全拜某人与何限打斗所赐。眼前的木甲熙来向往,将废弃的土木砖瓦清除出府,有的推车有的肩扛。
他仰头,见一屋顶尚留半边,顶上搁了一张案几。案几前一少年盘腿而坐,背对着他。少年红衣白裘,束发银冠,一团意气。案台一侧,还坐了一老翁,举一大片芭蕉叶为少年遮阳。叶片有一臂之长,形如华盖。老人膝上搭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垂至屋檐下。
少年问:“府上原本有几间房?”老翁道:“三十三间。”少年摇头道:“真寒碜。他在天子脚下那时候不都有九十九间吗,还说是怕天子忌惮才不敢上百。”少年又问:“府中木甲有多少?”老翁答:“算上小公子你,一百三十一件。”少年道:“那从前岂不是四人挤一屋?”
老翁道:“经调查,所有木甲都表示想要有独立的房间,隔音要好。其中七成抱怨晚上听到过边上人的咯吱声。”少年问:“咯吱声是磨牙吗?”老翁答:“是木头在夜里会因湿燥寒温改形。”
少年哦了一声,道:“可王府在城中,地是扩不来,只能建高楼大厦了。”老翁又道:“调查中五成木甲表示不愿爬楼,八成还要求坐北朝南……”
时庭跃上屋顶,少年回过头,原来是向喻。他们兄弟二人背影有几分相似,模样个性却南辕北辙。
时庭说:“你换身体了。”那藕色褥裙少女他看了也有十年,如今变回原来的样子,反有些不习惯。
向喻挪位给时庭,说道:“晴远帮我做的新身体。他不是爱收向晏的人偶吗,我们就交换了。”
时庭坐下,问老翁:“这位是?”
“我是你师父。居然认不出来……”该老翁名唤元离,生前是魏阳第一剑客。他在向晏少年游历时便与之相识,得木甲白泽。后来他亲授时庭剑术,常随其左右,因是灵兽木甲,总被人误会是时庭的坐骑。
“我怎么不记得师父之前有这么老。”
“都死了那么多年,也差不多。芳信公子介绍他的偃师朋友给我,说还原了我本来的模样。”元离捻须道,“我看这老人身子很适合我,再没人敢逼我变身救人了。”
时庭又问向喻:“你怎么操心起我家房子来。”他拿过案上的设计图纸,小声问:“你哥人呢?”
“不知道。”向喻沉下眼。
“这就不管你了?”
向喻摇头。
“那你就在这待着。你哥把我宅子打塌了,你没修好别想走。”
“时庭……”向喻对着空无一物的案几道,“那日谢了。”
设计图被放回案几,向喻哎呀一声,脑门给轻弹了一下。时庭道:“我认识你比认识你哥还久,你跟我客气。”
时庭去鬼廊巷找芳信,芳信不在。问边上人,说应该去看机甲盖章了。时庭走前路过鬼廊巷中庭,见人们正在拆何限像,也不知拆了之后会新修何人的。
悬崖上,侍卫们手持烙铁钢印,为八万机甲改签。百姓们自发筑起高台观看,把侍卫们的公事搞出了仪式感。
高台上传来阵阵欢呼。此次向晏虽误打误撞解了自己签名,原因还是好色,惹得全城恐慌,更送时庭去鬼门关走了一圈,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军队至此完全受控于时庭,不再是兵变隐患,更无需再深藏崖底,可堂堂正正镇守边疆。
高台上有两名陌生女子朝时庭摇手。时庭见芳信在她们身旁,便过去坐下。
“殿下,我是白灼。”一个温婉可亲。
“我是红烧。”另一个娇俏可人。
时庭问:“你怎么拐了我家的木甲去。”他猜芳信应是在鹏鸟上,趁着他与向晏在驾驶舱里,去和二人套的近乎。
芳信向后一靠,歪过头道:“要这么好看的姑娘附身在两条鱼上,也不知道老师什么品味。烧了正好,全让我改了,连名字也是。白濯,濯清涟而不染。红杏梢头,红梢。”
“他人呢?”
“走了。他说他把师徒关系转交给晴远,让我以后找晴远学去。”
“怪我们公子无情,本以为能和殿下重聚……”白濯正抱憾,忽而惊道,“殿下,你脸怎么红了。”
时庭疑惑地抬起头,正琢磨着,却听芳信道:“老师一直说他没用。”
时庭道:“他以为向晏又有多大能耐。”芳信道:“那也只有怀王您才这么说。”她注视前方,八万大军单脚跺地,引得高台一震,响声如雷。
百姓纷纷起立,拍手高呼。
“晴远大人呢?怎么不见人?”
“这里鱼龙混杂,总不能明目张胆站在台上号令大军。万一有居心叵测之人,不就当靶子打了。”
“话说这晴远大人解何限签名,何限解向晏签名,怎么晴远大人当初就不能直接解了向晏签名?”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嘛。”
“快看,有花!”
远方有一处,或白或紫的野花覆在机甲表面,须臾之间,花开一片。时庭一见,猛然冲下高台。
第022章 元离 雪衣将军,快下来,这里有耗子,你怎么跑了
两侧机甲林立,时庭觉得自己入了阆苑,有谒见仙君的忐忑。路旁侍卫纷纷下扶梯,时庭让他们停下待命。芳信携红梢白濯追来。四人走了一段路,见前方花团锦簇,离奇古怪。
开花机甲的侍卫下来迎接,他身下的扶梯已鲜花盛开,一步一阵花雨。
时庭问:“是你负责这一区的?”侍卫怯懦点头道:“刚才还好好的,盖完印就……”时庭检查火盆和印章,并无异样。他用剑刮去机甲上一大片花,只见木甲表面满是裂纹。
他缓缓伸手,机甲猛然转身像要躲避,可转身后又岿然不动。
“你们过来看这个。”红梢和芳信站在机甲身后,发现地上有只鸟。
芳信道:“刚才这鸟一头撞上机甲,想来引发了机甲自动回身反击。”正说着,花朵在鸟身上盛放。
“木甲鸟?为什么突然会飞来……”时庭蹲下,又伸手要检查。
“殿下,不要。”
时庭陡然回头,见说话的是白濯,心中期望落空。
忽而轻风拂面,几人见万花随风而散,落在临近机甲上,全蔓延开来。
“别碰到那些花!”时庭携白濯,芳信揽红梢,四人顺风向逃离。他们从一台台机甲身下穿过。可风越吹越狠,花雨迅速超越他们,在身前机甲背上爬满。
身前身后尽是开花的机甲,跑亦无用。他们赶紧藏在不开花的一面,喘息思考。身边万花颤抖,一触即发。
风又来了。这次风向改变,不开花的那面也开始受袭。时庭将白濯护在身下,二人蜷缩在地。他脱下外衣掩在他们头上。可风不断将衣裳吹起,根本无法遮挡。
天阴了。时庭抬头,一台机甲朝他们跪下,将他们包拢。四周完全黑暗。他们听见外头风声,和机甲背上可怕的萌芽声。“吧哒吧哒——”
“向晏……青槐,是你吗?”时庭的回音从四面传来,却没传来回答。
“殿下,公子他?”
“这台机甲尚未更改签名,可能是——”时庭突然噤声,他察觉萌芽声越来越近,是花开到了内部!
下一刻,有束光透了进来。机甲爬起,可它已周身覆花,松垮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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