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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 (虚骨生莲)




第六十九章 宫门深侍郎醉西市
  从那日后,辞年便再没见过徐问之了。
  他没有到府上来拜访,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由头去见他。安慰是无用的,痛苦终归无法相通,说再多的理解也不能感同身受。不如就让他忙起来,礼部的事务如此繁忙,脚不沾地的侍郎,或许能用这忙碌冲淡内心的苦闷与哀伤。
  清明前,各项礼节都齐备,选定的嫔妃,终于要入宫了。
  贺栖洲从钦天监回来的一路,便隔着宫墙听了一路的议论,谁家的小姐入了宫,又封了什么位份,配不配得上前朝母家的地位……这世间的情爱就像晴雨,总是不定的,辞年一旦出门,不是买衣服和吃的,就是买话本和传奇,可这些书里的故事,在现实中都没有。
  公子没有用纸鸢引出高墙内的红颜知己,小姐也没有抛绣球换得自己的一生良缘。宫里的热闹,好像从来都不属于高墙之外的人。贺栖洲并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想着,要是徐问之今日上朝后见到了这入宫的马车,又得触景生情,不知伤心成什么样。
  贺栖洲走出宫门,走过大街,买了些辞年喜欢的点心后,便迎着西沉的夕阳回府了。
  这一转眼,又过了将近半月。
  辞年依旧在家里修炼看书,偶尔出去逛逛,这几日山里的花开了,他也跟着鸟儿往山里跑,每次都能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采回色彩各异的野花,光采回来还不算,他还要寻了花瓶装好水,把花朵滋养起来。贺栖洲每天回家,都能看见桌上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花。
  花瓶不够了,他就把后院的竹子折下来制成架子,把花都晾在院子里。
  再后来,他不知道从街上哪位手艺师傅那学会了口脂和香膏的制作技艺,采回来的花也终于有了用处,贺栖洲再回家,迎接他的除了满屋胭脂花香,还有一个把口脂抹地横一道竖一道的花脸公子。
  “小祖宗,你行行好吧,在这么搬下去,山里的花都要给你掐光了,咱们院子也放不下这么多花啊。”
  这日,贺栖洲刚到家,辞年便兴冲冲地拽着他进了屋,小狐狸道:“我今日往口脂里加了细细磨碎的贝壳粉,快让我试试看,这口脂是不是发光了!”
  “好……你就试吧。”贺栖洲哭笑不得,只能老实被他揪着衣襟,按到镜子前,“今**又打算把我装点成什么风格的姑娘啊?”
  “我就是山里的山大王,你就是我绑来的压寨夫人……”辞年笑嘻嘻地哼了一句,他用手指沾了口脂,凑近几分,轻轻往贺栖洲唇上涂去,那细致认真的架势,像极了戏班里上妆的小师傅,贺栖洲一笑,正想调侃两句,辞年却放下了手里的瓷罐,捏住了他的脸颊,把那还未绽开的笑容扼杀在摇篮中。
  “不准笑,笑了就涂不上了。”
  嘴上不能笑,却没说眼睛不能笑,辞年专心致志涂抹了一阵,又左右看了看,终于咧开嘴,将小铜镜捧起,让贺栖洲看看镜中自己的模样:“怎么样!我这贝壳粉口脂做得成不成功?”
  他让贺栖洲看镜子,贺栖洲那带笑的眼睛却格外不听话,它擅自将暖融融的爱意投向了举着镜子的人,而且根本不打算就此停下。辞年等着一句夸奖,却始终没等到,于是略有不满道:“你说话呀,别光笑啊!”
  “我觉得……还差一点点。”贺栖洲瞥过镜子,就看了一眼,便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个小瑕疵,你没发现。”
  “小瑕疵?”辞年自认为刚才涂得很认真,这会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怎么贺栖洲不过看了镜子一眼,就发现瑕疵了?辞年放下镜子,凑近了几分,“哪啊?”
  “这么明显呢,还没看见?”贺栖洲也跟着凑近了几分,示意辞年看清楚些,“就在这呢,看到没?”
  “明显?”辞年一头雾水,哪里明显了?这红色调的多好,贝壳粉磨得多细,涂得多均匀,哪来的瑕疵?辞年皱着眉,不甘心地又凑近了几分。窗外的夕阳还未落下,那最后一点光芒擦亮了辞年的眼睛。哪里有瑕疵?哪里明显了?辞年一皱眉:“你又胡说……”
  下一秒,坐在桌前的那人突然动了起来,他一手抓住了辞年的手臂,一手揽上了辞年的腰,而下一瞬,那涂满了鲜花口脂的薄唇,就顺理成章地封住了辞年正要喋喋的嘴。花儿来自长安郊外的山野,于暖春的风中绽放,辞年将它们摘回来,洗净磨碎,制成了两人唇齿厮磨间润泽的这一点红。
  辞年一怔,竟保持着弯下腰的姿势,颤颤巍巍不敢动弹。他心里又一万个声音大骂着贺栖洲是骗子,可真到了喉头,却只化作一丝轻微的鼻息。这花恐怕不是什么好花,要是修炼个几百年,也要成精的,不然怎么它做出来的口脂都能迷了人心智,让人脑子乱作一团,躲也不是,推也不是,逃更不是!
  贺栖洲看他撑得辛苦,竟主动松开唇,笑着同他一起喘了口气,辞年涨红了脸,刚想起身骂他,却又被他双手一搂,臂膀一收,结结实实捆在了怀里。这一次,他坐在了贺栖洲腿上,那人嘴上的口脂花了,也淡了,不好看了。他却不以为意,反而轻声道:“这瑕疵,就是缺了你这一口,你看加上之后,是不是更完美了?”
  “胡说八道……”辞年轻声埋怨了一句,却没从他腿上起身。
  贺栖洲笑了一阵,渐渐松开手,道:“不躲了?”
  “谁准你松手的?”辞年用力一抹嘴角,将他逐渐远离腰后的手按了回去,捧起他被红色晕花的脸,冲着那张就知道骗人的嘴吻了下去,小狐狸不得要领,亲得格外用力,两人的嘴挤压了好一阵,牙龈都被磨得酸疼,贺栖洲安抚地拍了拍辞年的背,引着这慌不择路的小家伙,一点一点回到温柔的轨迹上来。
  “是想亲你,不是骗人。”带着花香的吻再次结束,贺栖洲贴着眼前人的额头,仔细数着他眼里闪亮的星,“若是往后每次我想亲你都能直言,那我就不用这拙劣的借口了。”
  辞年喘了几下,嘟囔道:“你有什么不能直言的,你脸皮厚得很……”
  贺栖洲笑道:“多亲几下又薄回来了,不打紧。”
  还是斗不过他,从竹溪山到长安,无论斗嘴多少次,都斗不过他,辞年“嘁”了一声,贺栖洲赶忙捉住他这一声的空档,又冲着那微翘的唇啃了一口,辞年一愣:“你上瘾了啊!这花果然不对劲!”
  贺栖洲眨眨眼:“是啊,往后你要再把花摘回来做口脂,让我看见了,我就想亲你,你可别蹿到房顶上去。”
  辞年哼哼唧唧地摸出帕子,用力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你威胁我也没用,我还是要摘花回来做胭脂的。”
  “不怕亲了?”贺栖洲揶揄道。
  辞年一瞪眼:“就你有嘴?我不会亲吗!轮到我亲你的时候你可别跑!”
  “行,谁要是跑了,谁就一夜不准吃点心?”
  一听这个,小狐狸立马急了:“你……你就不吃点心吗!你怎么这么狠的心!你……”
  话音未落,院外便响起了一阵拍门声,两人在屋里,起先并不能听得多真切,但那拍门的人拍了两下,见无人应答后,便一纵身翻墙而入,不仅自己进来,还扯着嗓子大喊:“栖洲!人呢!赶紧出来!有大事!”
  “谁啊……”辞年这么问着,却没有从贺栖洲腿上起来的意思。
  贺栖洲笑笑,拿过辞年手中的帕子,替他将嘴角脸颊沾着的口脂全都擦掉:“不请自来,还能是谁,走吧,山大王,该出去会客了,我的腿坐着舒服,等晚上回了屋慢慢坐。”
  “……”辞年哭笑不得地推了他一把,“不准说话!”
  来人还能是谁?能这么大大咧咧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满京城里也只有秦歌一个了。两人从里屋出来时,秦歌正没头苍蝇似的一间间屋子找人呢,见他要往厨房走,贺栖洲忙唤一声止住他:“人在这呢,乱找什么,有没有点规矩了,我要真在屋里干点什么事,你这么冲进来,可就不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你能干什么事!还揍我!”秦歌一见他,急匆匆地迎了过来,“你赶紧去一趟!”
  “去哪?”
  “去西市酒馆!”秦歌思索片刻,也不打算细细解释了,扯着贺栖洲便往外走,“说来话长,我就跟边走边说了,今日我巡防结束,正换防呢,就看见刑部带着人就出去了,我寻思什么事这么大阵仗,就跟着问了两句,结果你猜怎么着?”
  这人怎么这时候了还卖关子,贺栖洲“啧”了一声,却不得不配合道:“怎么着?”
  “他们接到报官,说西市酒馆有人醉酒闹事!这闹事的不是别人,就是之前那个文质彬彬的徐大人!”秦歌急急道,“我可打听过了,他从选秀往后便一直告假,把之前之后的假全给休了,告了假也不好好休息,成日里往酒馆里喝酒,人店家看他是文质彬彬的,酒量又差,自然是不敢多卖,怕他喝出事,结果……他没几坛就醉,醉了还要买酒,不给就撒泼。这不……”
  三人脚程都快,不一会的功夫,就赶到了目的地。还隔着一段呢,空气里就已经飘出一阵阵细微的酒气了,辞年鼻子灵敏,立刻嗅到了酒臭,他捂着口鼻,摇了摇头:“太难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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