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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 (虚骨生莲)


  送走二人时,老人的神色更落寞了。他立在门边,看着两人缓缓离去,久久未能合上门。
  “他被关在宫里的什么地方,不如我去把他捞出来……”辞年自告奋勇,“反正我来无影去无踪,救个人怎么了!抓也抓不到我头上……”
  “可你这么一去,他凭空消失,整个宫里都知道他定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带走了。往后他还能继续为官么?”
  “可是……”辞年苦恼地挠了把头发,扎得好好的马尾又松散起来,“那怎么办……你们那个皇帝,实在是太难伺候了!他会不会从那朵花追到徐大人身上……所以才把他带走!”
  何止这一个可能?贺栖洲心里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走一步算一步,已经别无他法。
  贺栖洲挂着笑,牵起辞年的手,宽慰道:“没事,也许是快到中秋,陛下让他入宫商讨过节的法子。”
  辞年是不太信这个说辞的,可如今,即便是到长安快两年的他,也不好说自己对这地方了若指掌。更何况,这长安城里,还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宫墙。宫墙里的一切,都不是他能左右的。
  小狐狸突然想到蜀中,他开始惦记那漫山遍野的青翠。就算什么都没有,他还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由。
  一夜过去,徐问之依旧未归。
  第二日,天刚破晓,贺栖洲便出门了。
  辞年昨夜心情不好,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了半宿月亮,快鸡鸣才睡下。贺栖洲不忍扰了他的安眠,连起身的动作都格外轻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小狐狸给吵醒了。
  辞年躺在床的里侧,察觉身边的动静,便伸出手,轻轻抓住了贺栖洲的衣角。他还未彻底醒转,但眼前已经依稀能看见闪烁的烛光。
  “没事……今日该我去钦天监的,只是顺道去看看徐大人好不好,别怕。”贺栖洲顺着衣角,将辞年的手包入掌心,柔声道,“好好睡会,等你醒了,我就回来了。”
  辞年半梦半醒,哼了两声,模糊道:“给我带早餐么……”
  贺栖洲笑了:“带,想吃什么都给你带,就是想吃西市的胡辣汤,我都给你捧着碗走回来,好不好?”
  辞年含混着应了几声,声音细小,像猫儿似的。又拽着贺栖洲的衣角说了几句梦话,才重新睡了过去。贺栖洲望着缩在薄被里的人,替他把手塞了回去。
  这斑驳朱红的宫墙,贺栖洲走过十年,也看了十年。看着它风吹雨打,也看着它剥蚀脱落。洒扫的宫人渐渐老去,偶尔也有新的面孔,这宫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总有更迭,谁又能保证这朝堂之上没有来往交替。
  早朝时间过,贺栖洲在路旁,见到了满脸憔悴的徐问之。
  仅仅一夜未见,这位意气风发的礼部尚书,就仿佛老了好几岁。他走在熹微的晨光里,却像迎着一根残烛。贺栖洲见了他,赶忙迎上去,他却直到贺栖洲走近,才发现他到了身旁。两人一阵沉默,竟不知谁该先开这个口。贺栖洲轻声道:“老人家寻不着你……让我入宫看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回家?”
  “没事!”徐问之摇头:“没事,能有什么事……”
  尽管他的脸色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没事。贺栖洲想再说什么,却注意道路那头结伴走来的一众官员。他赶忙让开,压低了声音:“徐兄,你先回去休息,有些旁的,等我一会出宫再找你。”
  他没注意听徐问之的回答,那人比起走在路上的其他人,更像是个落魄漂泊的幽魂,等贺栖洲前进几步,再回头时,才发觉那人已经没了踪影。长长的宫道上,只剩零星几个宫人。徐问之的影子,似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连消失都悄无声息。
  贺栖洲想追上,却还是止住了。
  这宫里盯着他的人已经够多了。
  错综复杂的事一件接一件,贺栖洲不愿应付,却也不得不应付。
  天已大亮。贺栖洲立在门口,看着钦天监院墙外那株越长越高的柿子树。那树十年前刚过墙头,现在已经高出几尺,入秋了,没准还能见到几颗成熟的红果落进来。这时光匆匆,竟是从不饶人。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肩头一沉,贺栖洲偏头,正对上叶怀羽关切的眼神。他这个师父,别的没什么,唯独对自己徒弟的一举一动极为关心,见他站在门口一声不吭,便走出来问候问候,“和你那小狐狸吵架了?”
  “哪有的事……”贺栖洲笑着叹了一口,又看向那晨光中镀上金边的柿子树,“十年了,师父。”
  叶怀羽笑笑:“你这混小子,才多大年纪,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贺栖洲道:“您头发都白了。”
  叶怀羽“嗨”了一声:“你方才不也说了么,都十年了,是人哪有不老的,你真当你师父我成了仙,还能青春永驻不成?”
  贺栖洲笑了笑,沉默片刻,道:“师父……”
  “有心事就说出来,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一天到晚的藏着掖着,憋出病来。”
  “若是有一天,我这个逆徒拖累了您。”贺栖洲扭过头,粲然一笑,“您可记得,千万别保我。”
  叶怀羽脸色一变:“你这混小子又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半个儿子跑不了,别在这瞎想些乱七八糟的,真有事,当爹的还能不管儿子啊?”
  贺栖洲笑道:“我这可不是和您商量,是给您下命令呢。”
  叶怀羽冲着他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放肆!你今天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昨天观星象看到啥了?扫把星还是紫薇星暗啊?”
  贺栖洲并不答话,只是转过身,面朝叶怀羽,结结实实地行下一礼。叶怀羽看在眼里,竟觉得一阵恍然。这时光陡然轮转,一切仿佛回溯到十年前的模样。十八岁的贺栖洲,刚束起一头青丝,还未加冠。他站在这台阶下,对着台阶上的叶怀羽,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从那以后,师父二字,是藏在“监正大人”之下的另一重亲昵。
  “你这……”叶怀羽心头一酸,竟不知怎么的,连说话声都颤了起来,“兔崽子,干什么呢……”
  “师父,我还有些事,得入宫面圣。”贺栖洲面容沉静,“先去一趟了。”
  长安很远,宫门很深。这朱红砖瓦堆成的帝王迷宫,困住了不知多少追名逐利的人。孟胤成并没有召见贺栖洲,贺栖洲也没提前请见,可偏偏当他走到尚书房附近时,连巡逻的守卫都未曾拦他分毫。这种暌违已久,却依旧存在的默契,让贺栖洲觉得讽刺。
  尚书房里点着灯,却没有一个侍从,傅独也不在。连进门通报,都是贺栖洲自己完成的。
  孟胤成坐在书案后,桌上是永远看不完的,堆得高高的奏折。他望向站在门中的贺栖洲,一言不发。
  贺栖洲进了书房,照例合上门,循着规矩行了礼,也立在屋内,沉默不语。
  两个相识十年有余的故友,隔着一张书案,一摞奏章,却仿佛隔了一道跨不过的天堑。
  “爱卿求见,就没什么要说的么?”孟胤成轻轻盘弄着手里的玉坠,那玩意从小便佩着,跟了他数十年,早就被他的手摩挲得光滑透亮。
  贺栖洲道:“昨夜观星,有丰收之兆。今年的收成,陛下不必担忧。”
  “只为这个?”孟胤成闻言,倒是笑了,“前些日子,你入宫来,把朕从梦魇中救出,朕倒是忘了赏赐……”
  “为君王解忧是臣子本分,微臣不敢领赏。”
  “朕还记得,初次见到你时,你与朕差不多年纪。”孟胤成沉声道,“如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说来倒也奇怪,爱卿,竟没有什么老去的迹象,而朕……恐怕已经生出几丝白发了。”
  贺栖洲道:“陛下为国操劳,忧思过重,还请注意身体。”
  “栖洲……”孟胤成起身,缓缓走向堂中。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说,你与朕,可算挚友?”
  贺栖洲不语。
  孟胤成又道:“朕一直以为,你在朕未登基之时便出手相助,并不是看重朕的身份与地位。这么多年来,也照样器重你,连带着钦天监一起,当赏则赏,从不苛责。”
  贺栖洲道:“谢陛下抬爱。”
  “抬爱?”孟胤成叹了口气,道,“朕如今……竟分不清这些年对你和钦天监,究竟是抬爱,还是错爱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君之所忌臣之所离
  推算占星,卜卦吉凶。贺栖洲在钦天监十年,这十年,他替头顶这片天观过无数次晴雨,帮大孟卜过无数次卦象。可这十年如白驹过隙,突然从他指缝中溜走时,他才突然发觉,他手中的长短签,从来都问不出自己的命运。
  “微臣……”贺栖洲将叹息压在沉重的语调下,面上依旧平静,“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还请明示。”
  又是一阵沉默。
  “朕问你。”孟胤成望向贺栖洲,道,“这十年,朕在你眼中,究竟是什么人?”
  贺栖洲道:“陛下是君,微臣是臣。”
  孟胤成皱眉:“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如今还要继续说么?”
  贺栖洲道:“君臣之间,纵使再坦诚,也少不了这些冠冕堂皇。微臣不愿,却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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