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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帛gl (南波树)


  就这,她一边吃喝,还要一边嫌弃,差遣下人们忙得团团转。
  在太傅府养病这些时日,林如晖这般做派,府中的管家小厮难免有点怨气。可每到这时,她就蹙眉露出黯然之色,叫人想起她身负重伤,明明有家却不能回。她本就是美人坯子,神态又柔媚,这样的委屈模样做出来,不叫人觉得扭捏,反而怜惜之心油然而生。
  阖府上下的抱怨声骤然一转。
  “人都伤成这样了,想吃口点心咋了?”
  “对啊,人家可是相府嫡小姐,娇气多正常啊。”
  “林小姐,想要什么尽管提,小的替您跑一趟!”
  这会儿见着福纨,这妖孽立刻不装病了,拍拍手坐起身,容光焕发地招呼人过去坐。
  福纨不吃这一套,嫌弃地说:“天天躺着,不知道还以为你腿废了。”
  林如晖笑道:“臣女就是有人疼,殿下嫉妒了?”
  福纨懒得理她:“楚侍中呢?”
  “我说想吃城东的烧鹅,差她去买了。”林如晖眼波一转,“怎么,这都同生共死了,那位白姑娘还没开窍不成?”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福纨就生闷气,要不是被这俩人一口一个殿下地叫破了身份,她何至于如此被动?
  福纨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心中盘算着楚衡则最近闲得过分,也该想法子给她换个忙一点的位置,最好忙得连出宫的时间都没有,让林如晖再嘚瑟。
  林如晖不知道她正想着阴招,眉飞色舞叽叽喳喳,瞧着脸色倒比未受伤时还红润几分。
  福纨懒得听这黑心莲显摆她是怎么借愧疚之心将楚衡则骗得团团转的,张口打断她,问这趟叫她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谈起正事,林如晖总算正经了些。她拄着拐,进房取了一叠书来。
  定睛一看,全是些记载民间传说的杂集。
  “我近来查阅了许多典籍,”她翻开一本,“殿下,您可听说过‘龙脉’?”
  福纨愣了愣,龙脉的传说历朝历代都有,比如说某某乱世称帝是因为祖坟埋进了龙脉云云。可传说终归是传说,打天下靠的是硬碰硬的实力,哪儿能真指望这些歪门邪道。
  林如晖却道:“此龙脉非彼龙脉。本朝的开国四大家——皇室宋氏,定远侯御氏,大司马陈氏,还有南疆的一支神秘大族,传言中,他们平天下靠的是四张龙脉图。”
  “据说这龙脉图各有精妙,涉及了当世罕见的技术知识,由四家分别保管。只是,如今天下太平,很少有人再提起这些故事。而四大家中,御氏已经灭族,南疆那一支也已隐退,许多族人并不把此事当真。”
  “殿下还记得吗?我们从地宫得到的那卷绘着相柳的图卷。我托人查阅了当年定远侯府抄家的入库记录,里头并没有提到它,想来应是有人秘密将它盗走,不知怎么又辗转藏进了养心殿的地宫。”
  福纨沉吟片刻。
  她并未对林提起过,其实,除了相柳图,她还得了另一张烛龙图的残页。那残图原本藏在宫中,谁知被宫女盗走,引发了一场乱葬岗血案。
  ——白蝉是大司马陈行玉请来的援手,铁甲兵是宋阁老的人。可见宋陈两家都在争那残图,为什么?
  林如晖道:“野史中,这四卷图被吹得非常玄乎,据说记载了生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也有说是天下无双的精妙武学,此外还有兵法、星象、祭祀、巫蛊……什么说法都有,只一点非常统一,得龙脉图者得天下。”
  福纨觉得有点荒谬:“就凭几张图?”
  林如晖:“殿下不信,但架不住有别人相信啊。这龙脉图传得神乎其神,什么长生之术扭转生死,呵,有几个帝王能挡得住诱惑?”
  当年定远侯府败落,他们一族所保存的图卷流入宫中……
  “殿下可听过,‘白壁无罪,怀璧其罪’?”林如晖淡淡道,“拥有龙脉图的四大家中,南疆那一支神秘得很,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宋氏稳坐皇位,陈氏手握重权……其中最好对付的,可不就是定远侯么?”
  福纨皱眉:“你是说,有人为宝图而诬陷了定远侯一族?”
  她思忖片刻,又道:“当年谋反一案,确实疑点颇多,但时隔多年,要想翻案,除非将整个大理寺翻过来,兴许还能找着些蛛丝马迹。”
  林如晖笑了:“您要闹大理寺,如今机会可不就撞上门了?”
  机会……?福纨肚子里一转,蓦地明白过来,眯眼看向她。
  林如晖得意道:“您该谢我‘死’得正赶巧。”
  福纨凉凉地:“若你真死了,兴许我还能开心两天。”
  话虽如此,除夕刺杀案和林如晖的“死”,或许真能成为他们叩开大理寺的敲门砖。福纨斜睨着林如晖,心想这人确实聪慧得有些过了分。
  大概因为相像,她俩从小就互相算计着,兜兜转转这些年,虽如今暂时站了同一边,还是谁也不服谁。
  正说着话,楚衡则提着烧鹅风尘仆仆赶进屋。一推门看见福纨,她还愣了一下,旋即面孔猛地涨红了:“殿,殿下……我……”
  林如晖贱兮兮地撩她:“脸红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
  楚衡则本就嘴笨,这一紧张,更是结结巴巴啥也解释不清楚——明摆着就是被欺负的命。
  福纨不忍再看,起身告辞。
  ***
  隔几日,前朝出了个事。
  事情要从丞相林朗开始说起。他年前吃了挂落,一直称病在家,除夕夜又痛失爱女,人人都以为他定会继续告假一段时间。谁知这人竟是披着素缟满脸悲痛强撑着上了朝。
  众朝臣心中满是问号,想林相要不就是在家待太久待傻了,这副模样跑到御前来卖惨,也不知是卖给谁看?女帝最近本就气不顺,再撞见你这穿丧服的不嫌晦气?
  林相倒是不管同僚如何编排,一见女帝直接扑通跪下,指天画地地乱吹一通父女情深,随即,自请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京中大案向来是由大理寺直接负责,无论丞相或是大司马,都无权插手过问。
  谁都想不到,林丞相竟能把老脸也豁出去,整了这一出卖惨骚操作。他抹着泪,情真意切、无比惭愧地反思了自己,说自己年过五旬竟没能保护住掌上明珠,无颜面对早逝的发妻,还说宁可辞去丞相官位也要抓出凶手给女儿报仇。
  饶是女帝向来没什么良心,也不由噎了一下。
  说到底,人家好好地把女儿送进宫来,结果一场夜宴结束尸骨无存。细究下去,林如晖还是替她挡的灾。女帝难得心虚了一回,安抚了丞相两句,下旨意追封林如晖为郡主,赏了不少东西以示抚慰,又将林相暂调去大理寺,命他协理查案。
  论官职,大理寺卿低了丞相一头,林朗这样空降过去,说是协理,其实和直接将大理寺交给他也没差了。
  林相也不客气,当天下午就风风火火走马上任,刚一进门就指名点了一大堆卷宗,说要从头梳理案情。
  大理寺卿都懵了,想你这又叫什么查案?按着规程,大理寺已经扣押了当日的礼官,制作药发木偶的匠人一族,以及伺候的宫人,只要挨个细细审过去,定能有所斩获。结果你放着重要证人不提审,转眼去翻旧账?
  他抹着冷汗陪在一旁,想林大人莫不是伤心坏了脑子?要不是知道林相痛失爱女,他几乎都要以为对方是借着查案名头混进来找茬的。
  一边是大理寺卿心中忐忑,另一边,林相的人已将堆成山的旧卷宗清理出一部分,福纨和林如晖两人接到便开始埋头查阅。
  几年前,京中出过一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除夕夜宣礼的那位礼官姓周名恬,他家中有一房疼爱的小妾,小妾的娘家兄弟仗着妹妹得宠,在京郊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结果有一回失手闹出了人命,那农妇的丈夫也是个犟的,直接跑进京城击鼓鸣冤。这事儿闹得挺大,不料最后不了了之,七拐八拐托关系赔了点钱抹平了。
  这桩案子,福纨顺藤摸瓜,竟查到了司天监监正刘训头上——他有一位同族兄弟在衙门当差,当日摆平此事的便是刘训,也叫周恬欠了刘家一个大恩情。
  又是司天监……福纨拎着那个熟悉的人名,眉毛挑了挑。
  再说大理寺刑讯处,他们的人连着审了礼官好几日,费劲口舌却一无所获。这周恬仗着没有证据死活犟嘴不肯认,只说一切都是循礼制来操办的。他身上还挂着官职,没拿到明确证据之前,大理寺也不好随随便便给人上刑,简直一摊烂账。
  福纨听闻此事,借着慰问林相的名头走了趟大理寺,闲谈间“顺带”提起了那一桩旧案。大理寺受掣肘颇多,人却不傻,转头就提了司天监的人来问话。
  见他们押着哭丧脸的刘监正过来,福纨还在门口拦了一拦。
  大理寺诸人对帝姬没有太大意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可后头刘监正已经按捺不住叫唤起来,怒斥她是灾星祸水,结果挨了狱卒狠狠一脚。
  福纨笑眯眯听完,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将负责押送的寺正叫到一旁吩咐几句。
  寺正眼前一亮,立刻点头照办,命人先押着刘训特地绕到礼官的监室门口晃了一圈,叫两人打了个照面,再押到另一层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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