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德很清楚,只要艾德里安在自己手里,路易斯就不能随心所欲地战斗。
路易斯明白,就算自己赢过楚德,眼下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楚德的眼神里甚至看不到几分杀意,更多的是操控局面的恶劣的自信。
剑光如电,剑声如雷。
一目睹艾德里安被人挟持的画面,路易斯的火气就往上冒,不仅是神情狠了几分,兵器与操控兵器的身体也不再听理智使唤。
他一个翻腕,挡开楚德的剑,同时猛地上前一步,只差半拃就能抓住楚德的衣领。路易斯随即换了策略,蹬着桅杆基座借力转身,瞄准楚德的手臂砍去。
楚德险些没有躲开,连忙向侧面顺势倒下,就地一个翻滚,反手持剑顶住路易斯用了十成力的攻击,刃上炸出一串尖叫的火花。
在盛怒的路易斯面前,就算是巅峰状态的楚德也难有胜算,除非让在场的库尔曼人动手,依靠人数优势消耗路易斯的体力。
但那就没有意思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路易斯咬牙切齿地问,手中的剑不断往下压,直逼得被按在地上的楚德无法动弹。
若光靠气力对刀,自己只会吃亏。楚德把剑往旁边一斜,偷了个空子迅速脱离路易斯的压制。眼角余光往甲板边缘飞快地一扫,瞬间有了主意。
也是时候结束这场玩乐性质的决斗了。
赶在路易斯察觉自己的意图之前,楚德向昏迷不醒的艾德里安冲去,一把抓住快结出海盐的湿漉漉的衣襟,将艾德里安拽到自己身前,长剑明晃晃地抵着艾德里安的喉咙。
不出楚德所料,路易斯立刻停止了攻击。
毒蝎扬起危险的笑容:“你当然知道我想要什么。”剑锋与艾德里安跳动的脉搏贴得越来越紧。“而且,你一定把它带来了。”
路易斯直勾勾地盯着楚德手中的剑:“艾德里安是飞狮公馆的人,你不敢杀他。”
“那可未必。”楚德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神色。“再过一会儿,人们来到这艘船上,而那时我已经离开了。热心肠的市民们只能看到活着的你和死去的他,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能直接拿艾德里安威胁路易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就算满是破绽,楚德也相信此刻的路易斯会因“意气用事”作出冲动的决定。
“琳卡呢?她到底怎么了?”
楚德嘴角一动,随口扯了个谎:“我没把那个女人怎么样,只是恰巧知道她何时离开,便借用她的名头约你见个面罢了。”
“……”
路易斯站在原地看着楚德,面色冷峻。火光照耀下,他复杂的眼神被倒影拆解得支离破碎,叫旁人更加难以解读。
然后,路易斯收起了剑,剑入鞘时的轻响重重叩在楚德心上。
他知道他赢了。
周围待命的库尔曼人蠢蠢欲动,就好像他们手中的刀一刻都离不开血。但楚德制止了他们:“别杀他,这位科马克大师有更合适的死法。”
路易斯对楚德的话置若罔闻。他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包裹,一言不发地揭开包在外头的羊皮,拎出里面用麻线装订的纸张。
发皱的纸上,写下契约文书的墨迹已有些模糊,但楚德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什么。
那当中除了未被上交的奴隶船账本,还有他与奴隶商人签订的雇佣合同,是将楚德与猎奴事件联系起来的重要证据,也是他极力想要抹去的“污点”。
路易斯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楚德,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纸卷投进火中。成叠的发黄纸张一沾上火苗就打起了卷,皱成焦黑的一片,又很快化作在焰头跳动的灰烬,被风一吹便踪迹难寻。
那曾是他与琳卡用于“自保”的最后的物证。
一旦把它烧掉,路易斯将失去与楚德对等博弈的筹码,楚德也再没有必要留他的性命。
可眼下路易斯已经顾不了那么多:要救艾德里安,他只能当楚德的面毁掉对方的罪证——这是楚德最想看到的一幕。
楚德舔了下唇,强压着难以言喻的亢奋与躁动:他终于等到了把过去尽数埋葬的一天。
待东西烧完,路易斯一步步靠近楚德,被火烤得沙哑的声音里不带半点温度:“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就把艾德里安还给我。”
既然这是场交易,路易斯已经给出了楚德想要的答案,现在是时候让楚德践行诺言了——虽然他什么都没承诺过。
不顾周围库尔曼人不解或不满的抱怨,楚德将剑从尚未苏醒的艾德里安颈边移开,拽着衣领把人甩给了路易斯。
“路易斯·科马克,你变了好多。”楚德笑着说。“竟然有这么要命的痛处,这怎么行呢?我都要同情你了。”
这太不像个合格的赏金猎人了。
路易斯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楚德等人的存在,只是低头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艾德里安,收紧了环住他腰部的手臂。
湿透的衣物就像一层冰壳,将不省人事的艾德里安紧紧包裹其中,乍一碰冷的叫人心惊。但好在他还活着,路易斯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楚德意味深长地看了路易斯和艾德里安一眼,随即转过身去:“我们走。”
趁着城市守卫还没赶到,库尔曼人放下挂在轻帆船外侧的小船,将横陈在甲板上的几具尸体连同这场火抛在脑后,走水路离开了码头。
小船上,领头的库尔曼人问楚德,为什么不杀掉那两个和他作对的人。
楚德摇头笑了笑,说:“真要解释的话,用词太深奥,你们听不懂的。”
就在刚才,他给路易斯构思了一个“最好的结局”。
艾德里安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躺在那艘着火的轻帆船上,似乎离他落海并没有过去多久,不过人已经被挪到了远离火势、比较安全的另外半边,身上盖着几件不属于他的干衣服。
只要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从库尔曼人尸体上剥下来的外衫。
甲板靠近栈道的一头,火还在烧,但后劲已不太足。天也依旧是黑的,头顶一轮孤月高悬,白的不太纯粹,好似隔着一层泛红的纱帐。
“明明是座建在水上、靠海生存的城市,却几次三番与火结了孽缘,真是再讽刺不过。”
路易斯盘腿坐在艾德里安身边,见艾德里安睁开眼睛,紧绷的嘴角终于舒展开来。
“大师……”艾德里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天上仿佛同时挂着三个线条模糊的月亮。“看来我还活着……”
路易斯轻轻叹了口气:“我看起来像是死神吗?”
艾德里安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觉得周身瘫软发麻,浸了海水的刀伤虽被简单包扎过,还是火辣辣的疼,就连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不听使唤。
难得从前几日的风寒恢复过来,要是转眼又成了病号,那就有些可笑了。
“您怎么会在这?”
“在码头上转悠时,正好看到这里着了火。”路易斯轻描淡写地撒了个谎。“你呢,大半夜的怎么会跑到码头上?”
“有人借吕西安将军的名义,把我诓了过来。将军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况。”一想到自己险些死于神秘人的暗算,艾德里安就甚是懊恼,好在路易斯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是您救了我?”
“嗯,算是吧。”路易斯的回答很微妙,说完就移开了视线。
艾德里安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对了,您来时看到吕西安将军了吗?他怎么样了!”
路易斯这才想起,自己刚才确实顺手救了两个人:“哦,我好像救了他一命。”
“……好像?”艾德里安不知说什么才好。
路易斯摆了摆手,又说:“码头那边已经来人了,很快就能把你从船上移出去。”
栈道上已经“热闹”起来:火情最早惊起的是附近的地下帮会,逃出生天的吕西安将军也很快叫来了城市守卫,加上住在码头边的普通市民,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栈道上的火扑灭,正想办法登上着火的轻帆船,救出滞留在船上的幸存者。
路易斯正欲站起身,好从船上配合船下的救援者,却被艾德里安拉住了袖口。
“大师,袭击我和将军的是库尔曼人。”
“我知道,刚才还和他们过了几招。”
艾德里安马上追问:“除了他们……您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路易斯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冷静地回答:“不,我只看到了那群库尔曼人。见栈道上随时可能有守卫赶来,他们就跳海走了。”
怕这样临场编出的说辞显得敷衍,路易斯又补充道:“他们离开前还争执了一阵,但我听不懂库尔曼人的语言。”
“真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艾德里安皱着眉头,一时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假借吕西安将军的名义给他递口信、把他约到码头的信使明显不是库尔曼人,艾德里安也想不出飞狮公馆与这些来自北方的战斗民族能有什么过节。而库尔曼人出现在玛伦利加,本身就是件离奇的事。
但无论如何,艾德里安与吕西安将军都侥幸逃过一劫,这就算值得庆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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