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的五官已经错位,嘴巴长得很大,鱼鳞也是凹凸不平,除了身体够大,能吃上一顿,当真的一无是处。
婴隰略微嫌弃地想把鱼丢回去,可一想都受伤了活不了多久,又给丢到岸上,继续低头叉鱼。
这时他见尹溯正弯着腰,背对自己,裤腿卷起,露出细白的小腿,犹如羊脂玉一般。
视线便顺着修长的腿线往上移,最后停在白衣包住的尻处,便下意识咽咽唾沫,脑海里冒出一句,诱人,桃子,想吃。
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暗骂一声:下流!不要脸!就赶紧转身叉鱼。
而他叉了半天,叉到的不是小鱼就是丑鱼,又开始抱怨道:“这河里的鱼是喜欢打架吗?怎么都长成这样。”
尹溯便抿嘴笑笑,道:“我也叉到很多不好看的鱼,所幸还有一条正常的。”说着他就将手里的鱼抛到岸上,问道:“累不累,要不去歇歇。”
婴隰点点头。
于是两人收起鱼叉,坐在岸边,然而婴隰一见着满地的丑鱼,心里就堵,便冲河边的小孩喊道:“小屁孩们,这鱼送你们了,要不要。”
小孩们一听,全跑过来,一人抱起一条鱼,对着婴隰弯腰道谢,又一溜烟得跑没影了。
这时一个年纪小的孩子跌跌撞撞跑过来,胆怯地问道:“大哥哥,还有鱼吗?”
婴隰看了眼四周,耸耸肩,“没了。”
可尹溯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鱼来,让小孩抱好,微笑着对他,道:“快回家吧。”
婴隰幽怨地看着小孩远去的背景,嘟囔着抱怨道:“那不是给我的吗?”
尹溯见他总抱怨,便笑道:“你的在这里,那条是我才去叉的。”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河上的人纷纷收起渔网鱼叉往岸上跑,有人还自言自语道:“怪了怪了,这雨是越下越早了,天还没黑就来了。”
有的往家跑,有的躲进船里,不稍片刻,河岸上便只剩他们二人了。
可他们依旧坐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河面,看着满河的如同玉珠般的水花,没人先起身,也没人先开口,就这样并肩坐着,婴隰忽然看向身旁人,同样尹溯也看向他,四目相对。
雨滴落在河面,溅起晶莹的水花,雨声掩住了彼此作响的心跳。
这时船上一人大声喊道:“诶!两小伙子,要不进来躲躲啊。”
大叔的喊声将他们沉溺在彼此眼里的思绪拉回,两人进了船舱,大叔很热情,道:“把湿衣脱下到炉边烤烤吧,不然得着凉了,我去烧点热水给你们暖暖。”
尹溯道了谢。
两人站在舱内,一时间竟有些拘谨,这时尹溯开始解自己的腰带,本是可以用法诀烘干的,可他却不想这么做,婴隰也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但他们也只是脱了一层外衣,便坐在火炉边。
大叔进来有点纳闷,道:“怎么还穿着里衣呢?穿着湿衣烤火,可是会寒气入体的。”又伸手递过去两杯热茶,道:“今晚就歇在我这里吧,我这船大,够睡的,我去看看锅里的鱼熟了没。”
然而两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捧着茶杯,皆是沉默不语,就这样坐着反倒把衣服给烤干了。
这时婴隰的眼睛扫过尹溯的腰部,忽然疑惑地问道:“阿溯你怀里的是什么啊。”
尹溯将东西拿出来,道:“一块石头,觉得好看就留下了。”
然而他将石头拿出时,耳尖却泛红了,只是船中光线暗,婴隰未注意到。
一炷香后,大叔端着一大盆鱼肉汤进来,招呼他们,道:“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现杀现煮的,鲜得很呢。”
两人也不客气,不稍片刻,三人已将鱼肉吃了大半,汤都喝见底了。
这时婴隰见盆底有一个鱼头,便翻过来一看,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强忍着不适,从嘴里憋出几个字,“丑鱼啊”
大叔刚还没听明白,随后道:“这鱼长得确实丑,但是肉很鲜,而且这条河产的鱼都长一个德行,我们这些人也见怪不怪了。”又道:“莫非你们不是夜雨城人?”
尹溯点点头。大叔嘿嘿笑道:“那就对了,你们不知道这条河里发生的事,原先这河里的鱼都挺正常的,可自从出了一次大旱,连续五六个月都是毒太阳,一点雨都不下,慢慢地河就干了,鱼都死了,鱼死绝后,竟然又开始下雨,还接连下了好几个月,河水涨了回来,却生出了这样的丑鱼,不过这河里也不全是丑鱼,还是有很多漂亮鱼的,但都叫不出名字,又在河水深处,不好逮,所以大家就尽逮些丑鱼了。”
大叔起身收拾了桌子,对他二人道:“来,我带你们去歇歇。”
☆、祭祀之礼
天色还不晚,大叔就坐在灯火前缝衣裳,而他们并肩而坐,听着雨声,看着雨落。
雨就这样密密麻麻的一直下,忽然婴隰道:“阿溯你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太圆了点。”
尹溯闻声看去,确实,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圆,望月当空本是常事,但稀奇的是,下雨天的月亮本就不常见,更别说这样的满月。
“阴雨绵绵,月微星稀,这样的满月,不太正常啊。”尹溯道。
他又问船舱里的大叔,“大叔,这种月亮在夜雨城常见吗?”
大叔揉揉眼睛,看了看天,竟有些激动,不会儿还站起身,望着月亮许久,才道:“哪里常见啊,这么满的月亮,这么多年我还第一次见。”说完,他合上双手,放在胸前,念念有词。
尹溯问道:“对着月亮祈愿吗?”大叔坐回去,继续缝衣裳,“这是我媳妇告诉我的,她说对着满月许愿是很灵的,以前我还笑话她,在夜雨城能见到月亮就不错了,还许愿,不过现在我倒是真看到了。”
大叔抹了抹眼睛。婴隰靠着门板,问道:“那怎么没见到大娘呢?”
大叔微微一愣,叹了口气,道:“早就不见了,我四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尹溯又问道:“家中只有您一人吗?”
大叔点头,“原来还有我两个儿子的,后来啊......”他叹了声,却随即微微自豪道:“他们是我的骄傲,算了,不说了不说了。”大叔将东西收起,又对尹溯二人说了声,“小心外面寒气大,别坐久了。”就进去了。
两人又在外面坐了许久,婴隰没来由地说了句,“天现异像,必有因。”却半晌也未听到尹溯应他,便转头一看,见他已经靠着木板睡着了。
婴隰又看了看时辰,也不晚啊,怎么就睡了呢?便起身来到他面前,想将他抱进去,可刚伸手,尹溯却醒了,迷糊又茫然地看着他。
婴隰尴尬地笑了一声,道:“这个......我脸你睡着了,外面冷,就想把你......。”那个‘抱’字在他嘴里打了弯,变成了‘喊醒’。
尹溯懵然地‘嗯’了一声,完全一副没醒的样子,慢吞吞地走进屋,还不忘告诉婴隰让他也早点睡。
婴隰长叹一声,也进了屋。
当真是一夜无梦好睡眠,尹溯一觉睡便到日上三竿,一推开门就被不知名的东西晃到了眼。
只见河面一片波光粼粼,闪得人都睁不开眼,他模模糊糊看到船板上坐着两个人,手里还拿着长杆,便眯着眼走去,只见婴隰和大叔眼上都蒙着一条黑布带,手里拿着鱼竿,正吹着河风,晒着太阳,钓鱼呢。
婴隰见他来了,递过去一根布带,道:“快系上,不然眼睛都得瞎了。”又招呼他坐。
尹溯接过布带,隐约看到河岸边坐着许多人,手里都拿着鱼竿。婴隰见他没动,便把布带拿回来,替他系上,又将他摁在椅子上,递过去一根鱼竿道:“钓鱼吗?”
尹溯接过后,把鱼饵往河里一抛,心想:没太阳就捕鱼,有太阳就钓鱼,这里的人还真没有闲的时候。
然而两人钓了阵,可钓上来的都是丑鱼,婴隰看着心堵,想全扔了,大叔赶忙制止道:“别扔啊,丑鱼也是鱼,都是肉能吃的,你们不要给我好了,一会儿吃烤鱼。”
婴隰一想到昨晚吃的丑鱼,心里就不是滋味。这时尹溯道:“林叔,不用麻烦了,待会儿我们就要回客栈了。”
林叔又甩下去一个鱼饵,道:“这样啊,那就不留你们了,以后想吃鱼了,就来这里找林叔,林叔给你们做。”
尹溯应声说好,与林叔辞别后,同婴隰将鱼叉还给摊主。
两人走在街上,婴隰留意了街上的鱼摊,卖的都丑鱼,偶尔有两三条正常鱼,可又想起刚才的摊主,卖的都是正儿八经的鱼,心里便觉得奇怪,他的鱼是那条河里的吗?
就在这时不知丛何处传出鼓声,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
婴隰道:“哪来的鼓声?”尹溯正定神听,便忽见许多人一窝蜂似的往前走,他向旁边的人一打听,才知今天正逢夜雨城祭祀,于是两人闲得没事,也去凑热闹。
他们跟着人群来到一块空旷平地,平地两旁都放有蓝白布条缠绕的大鼓,中间置有一巨大高台,台上有一供桌,桌上摆满了贡品,这时一位身着蓝袍的人,在鼓声中缓缓行上高台,待他走到高台中央时,鼓声戛然而止。
那人张开双臂,一副众人臣服的模样,紧接着,笛声响起,声音苍凉悠远,传遍了整个夜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