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道了声,“多谢公子,天色已晚,便不打扰公子了。”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是告诉尹溯可以离开了。
尹溯倒没因她过河拆桥,拆得快,而不满,毕竟他只是协助的,顺道替沈潦还人情罢了,便没多问,只是向玉藻前点了下头,就同婴隰离开了洵水兰亭。
玉藻前坐在床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辰星刚见到沈潦的那日,那日不像今日一样乌云密布。
那日的阳光非常温暖,风吹在身上也是暖的,连心也跟着暖了。
辰星在洵水兰亭一见到沈潦,便久久不能回神,一直看着他,待他走后,还一直望着沈潦坐过地方。
从那时起,玉藻前便知道辰星是喜欢上那个人了,那个进了洵水兰亭只是坐着的人。
而她知道辰星喜欢沈潦,不是因为辰星一直盯着他看,而是辰星看向沈潦时,眼里是有光的,就仿若夜空中最满最圆的月亮,很亮很美。
可玉藻前却觉得沈潦是个怪人,便对辰星道:“那人可不像看着那么和善。”
辰星只是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他吗?”玉藻前摇头。
“他面上虽淡然,可我知道他心里很苦。”
辰星顿了顿,又道:“我觉得他和我很像,所以两个心冷的人相互依偎着,才能温暖彼此啊。”
玉藻前又见到辰星眼里的光,沉默了会儿,道:“心冷的人就该让心热的人来暖,若两人皆是冷心冷意,那到头来,彼此只会冷透骨髓。”
她忽然觉得自己没资格对辰星说这样的话,因为她和辰星一样。
一入他人戏,犹如戏中人,终是曲终人散。
这时她却想起辰星死前闭上的眼睛,或许对辰星来说,曲何时散,人是否终,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这戏是她甘愿入的。
......
尹溯与婴隰走在街上,可他总觉得画面里的黑衣人自己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
婴隰见他若有所思,便以为他想辰星忽然逝世的事,便拍拍他的肩道:“别想太多了,这事主要怪沈潦,等我们遇上他,就他暴打一顿。”说着就伸出手‘唰唰’比划两下。
尹溯见他此样,便不禁笑笑。
二人又踏上了前往东郡的路。
北麓,这个六界生灵混杂的地方,将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展现出来,同样,这里也存在美好。
这里的规则不是任何人任何物能改变的,它屹立在杻阳山下,可以是天堂,可以是地狱,可以是任何地方,却唯独不是和平之地。
然而弱肉强食,不正是生存法则吗?
☆、水中叉鱼
二人在去往东郡的途中,完全是走走停停,悠闲得很,没有一点赶路的样子。
按照尹溯的话来说,是因为东郡离得太远了,如果一直赶路肯定得累死,还好好不如享受这沿途风景。
起初婴隰听他这么说,到是没品出什么,可最后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倒不是话不对,而是人不对,他总觉自从尹溯出了北麓,就好像在刻意排斥什么。
虽然他以前也会这样带着婴隰慢慢走,但至少在途中还会顺手,斩妖除魔劈怪灭鬼什么的,然而这次不仅什么都没做,还带着婴隰去了沿途的一个城,说什么去歇歇脚,可歇脚哪里用得着,绕个弯去城里啊。
夜雨城正如它的名字,此地总是下雨,还总在日落西山后下雨。
......
原本安安静静的客栈忽然闯进来两个浑身湿透的人。
他们二人由于不知道夜雨城的情况,便不急不慢地进城,结果刚走到城门口,天便黑了,接着便下起了大暴雨,而后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客栈老板正在柜桌前,拿着账本噼里啪啦打着全盘,一见有人来,便放下手里的活,上前道:“两位客官怎么淋成这样了,要不去温水泉里泡泡,除除身上凉气?”
尹溯可以法诀烘干,又觉得太晚了,不好打扰人家,便有礼道:“我倒是不用的。”却又不知婴隰想不想去,便问道:“阿隰,你想去泡泡吗?”
婴隰抖抖身上的水,张口就道:“不用不用。”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又看尹溯已经对老板说不用麻烦了,要两间房就好,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说去了,再把阿溯拉上,多好的事啊,哎!嘴快了嘴快了,破嘴!
之后,尹溯用法诀将两人身上的水烘干,又婴隰道了声,“明日见。”便上楼了。
然而婴隰站在楼下,心里止不住的后悔,又回到屋里,更是越想越后悔,都怪自己嘴快,说什么不用啊。
他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闹腾了会儿,也就睡了。
而尹溯则一直在想云外镜里那个黑衣人,他越想越觉得眼熟,越想越觉得在哪里见过,熟悉又陌生,本来以为今夜雨声滴答,自己多半睡不着,然而,这‘滴滴答答’有节奏的雨声却格外催人入眠,他竟一夜无梦。
不知为何,两人睡得都特别沉,所以醒的也晚,快晌午了,婴隰才推门出来,而尹溯的房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忽然觉得纳闷,平时要么是同时醒,要么是我醒得晚,什么时候阿溯还赖床了,不会是出事的吧?想着他就‘嘭’一声推门进去。
而尹溯睡得正香,却被突然的响动惊得猛睁开眼。
婴隰见他没事,松了口气,又见满脸惊愕,便不禁笑道:“吓到了?没事没事,这都快晌午了,也不见你出来,我就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尹溯从睡梦中与茫然中回过神来,又听是晌午了,心惊了一下:都晌午了?我什么时候这么能睡了?
便起身穿好衣服,而后两人出了门,只见到街上几乎都是卖鱼的,腥味甚浓。
虽然婴隰有点嫌弃这味道,却抵挡不住鱼的诱惑,再加上这里好多鱼他都没见过,便站在人家摊位上看了半天。
忽然冒出一句,“溯,我们去抓鱼怎么样?”
尹溯原本是想着,等他看上了哪条就买下来,带回客栈煮了,结果听他说要去抓,便想起在北麓洛水边,他也想下河抓鱼,不觉心想:果然这河总是得下,便问摊主,“请问附近可有能捕鱼的地方?”
摊主指着前面道:“一直往前走,经过一片小树林,就能看到一条特长特宽的河。”他又看了看天,道:“今天去肯定收获满满的。”
尹溯道过谢,又借了两根鱼叉,便同婴隰捕鱼去了,在路上,他忍不住好奇,问道:“阿隰,你怎么想去捕鱼了呢?”
婴隰提着鱼叉,随口就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尹溯听他还说了两句谚语,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而婴隰却答不上来,他不知道是谁教的,更不知是从何处得知的,忽然他觉得这么久以来,自己对人世间的了解,自己的名字,还有自己是巫觋司这件事,仿佛是一醒来,便刻在脑海的,却不知起因,不知为何,甚至不知这名字是怎么来的,还是这巫觋司,自己除了知道是魔界统领外,其他的便一无所知。
这时,尹溯指着一条河,道:“就是那条吧。”
婴隰回过神,也不再管那些疑点,看向那河,道:“嗯,就是那条,走走走,逮鱼去咯。”便欣喜地拉上尹溯就跑。
夜雨城不亏叫夜雨城,雨多鱼多人也多,大船小船停在河面上,一张张渔网犹如遮天巨幕般洒下,而浅河处一个个卷起裤腿袖子的人,正手持鱼叉对着河里就是一叉,一叉一个准,还有不少小孩子趴在河岸边捞小鱼小虾。
他二人将裤腿卷上,就往河里走。
刚下水,尹溯就看到河底五彩斑斓,因为没有阳光,河面并不晃眼,他弯下腰,从水里捞出一块石头,石面上有彩色的条纹,非常好看。
心道:这里居然还有这么奇特的石头啊,可如果是艳阳高照,恐怕这水能晃瞎人眼睛,难怪那摊主说今天适合捕鱼。
婴隰则丝毫没注意到石头不石头的,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鱼,见到河里游来游去的鱼,不禁感叹道:“这里可真适合我,这鱼也太多了点吧。”
便拿起叉子猛地就是一叉,然而什么也没有,又连连叉了几下,叉上来的都是水草。
他抱怨道:“这鱼也太狡猾了吧,怎么叉都叉不到啊。”说着,又向着鱼连叉了几下。
尹溯在一旁同样是什么都没叉到,于是两人的兴致就逐渐淡了。
这时一位老大爷提着一大袋鱼,路过他二人,笑道:“小伙子,这叉鱼是讲技巧的,你得往鱼的下面叉。”
说着,大爷就对着河里,突然就是一下,叉起一条鱼,满脸慈祥,道:“就是这样的,小伙子,莫要灰心,熟能生巧哒。”便将鱼放进袋子里,掂量几下,走开了。
婴隰照着大爷的话,往鱼的下方一叉,当真是叉到了,立即喜不自胜,将鱼拿起来一看,随即喊道:“嚯!这丑鱼!长得也太难看了吧,别不是被人打过哦。”
又将鱼递给尹溯看,尹溯看着还在不停甩尾巴,张着大嘴的鱼,不禁眉头微皱,一脸苦瓜样,心想:额......确实挺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