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我闻错了,便同天神司来到寸心缘石,婴隰站在石前,伸手轻挥,石上便显出一人,此人正是许汜。
婴隰一见,便忍不住轻笑,知他与许汜有缘,此时心里便是拨开云雾见月明,随即与天神司辞别,去了村中木屋。
而天神司看向婴隰离开的方向,不知所想,却又所想颇多。
然而当时许汜发现身后无人,便也顾不得如何面对婴隰,快速跑回去,却见房中无人,蓦地便是凉心冻骨。
莫非方才的身后人当真是阿隰,可他怎么忽然不见了,而且说话时甚为骇人,可是认为我对他有反应后,便恶心我,嫌弃我,所以离开了。
又见到凌乱的被褥,徒然便想起上面的发生的一切。
太脏了,都是你!不仅内心肮脏!还污了阿隰的眼!你简直狗彘不如!乍然许汜便给了自己一巴掌,暗骂一句,“畜生!”
而后月下枝头,日出云间,拂雾晓晨。
许汜在床边坐了一夜,不知该如何去做,如何去想,如何去找,他只希望婴隰能回来,只要他回来,让自己离开也行。
就在他脑中空白,不知日月,不晓云雾时,忽听得有人道:“想什么呢?”
他乍然抬头,却见婴隰站在窗前,破光轻雾,袅袅尘烟将他笼罩着,随后便携着晨雾清露的气息向他走来,蹲在他面前。
他愣神地看着那人的眼眸,明如星,净如水,然而那星眸里却有一个肮脏的自己。
只是须臾,他便是愧疚至极,自责不已,像他这样心思不纯,觊觎胞弟的人,怎配被那人装在眼里,他慌忙垂下头,不知该说什么。
可婴隰此刻却是欣喜雀跃,便想去抚许汜的手,这时许柏葚却在门外喊道:“你们起了吗?今日我要去镇中替人瞧病,待会儿采草药这事便你两去了啊。”
婴隰见许汜心神恍惚,便回道:“好!”
这时许汜忽然起身,往门口而去,婴隰忙跟上,只见他将竹篓背上,又去同凌桑说了声,便出了门,整个过程快得不像话。
要是婴隰没去见那寸心缘石,此刻又见许汜这般,肯定是怒火烧心,直接将他带回魔界关着了,然而现在他已知自己才是许汜的命中人,一想到此处,他便忍不住低头傻笑。
这时凌桑出来拍了他一下,道:“傻笑什么呢?汜儿都走远了。”
婴隰乍然抬头止笑,猛地看向凌桑,又抓过一旁的竹篓,快速追上许汜,来到他身旁,道:“阿汜,昨晚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
许汜而今本就对自己是自责又恶心,此刻又听婴隰说错在他,便更厌恶自己,也不想再污了他,唯有远离,道:“今日之后,我便要外出游历,做一名游医。”
“ 好啊,你是一介游医,我便是一介伤患,你走一路,我病一路,走来走去,到头来,你就只了医我一个人。”婴隰说得兴奋了,便用背上的竹篓去撞许汜的竹篓,如同两大肚子相撞一般,将许汜撞了个踉跄,差点便笑出声。
却硬是憋住道:“你不用跟我。”
婴隰听了又撞了下,道:“那可不行,我不仅这辈子要跟,下辈子还跟。”随后又向着碧落云天,晨霞万里,喊道:“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这话若是有心人听了,定会知晓那人心意,然而此时听者虽有心,可那心是脏的,听进的话便觉是罪。
许汜只认为,自己的这个亲弟弟太过懵懂纯真,而这份纯真却将他的孜孜妄念,衬得仿似云天下,藏在涧边石后最脏的泥。
两人来到山道小路,山中树密草深,毒虫甚多,稍有不慎便会被虫蛇咬伤,许汜虽不敢与婴隰说话,却还是提醒道:“进山后一定要小心,也定要跟紧我。”
然而婴隰却打趣道:“你不是说,不让我跟着你吗?”
许汜见此人都这时了,还有心思贫嘴,便无奈道:“此时不同,你且紧紧跟着。”
于是两人便往山中去,因为婴隰不识草药,便只一路都留意着许汜身边,以免有毒蛇虫蚁咬伤他。
行至深山处,许汜见到一些普通草药,附身正欲摘下,然而婴隰却抢先一步,道:“阿汜,你要是找到什么,便告诉我,我来摘。”说着便将手中草药,丢进背上竹篓里。
然而许汜方才被他指尖滑过的手背,却莫名地烫了,不免一时对自己又气又恼,只想给自己两巴掌,这时婴隰又说话了,“阿汜,你怎么一直不理我,就我一人说个没完,好无趣的。”
许汜不是不想理,而是没脸理。
婴隰又说话了,“你要不说话,我便给你讲个故事,以前啊,有一个闲来无事,便去桥上扔石头的少年,这个少年不仅闲还手痒,便对着另一个过桥少年,砸了两块石子......。”
许汜听完故事,却总觉得心堵,浑身不是滋味,道:“那他们岂不是未曾知晓,临别前对方想说的话。”
婴隰沉重地叹了声,道:“是啊,一庭两椅银桂知秋,黑白玉棋蒙尘已久。”
许汜听他话中难过,却不知如何安慰。
两人又一路往深处走,一般来采草,不可能一天便是一个来回,所以他们会在石洞中住一晚。
许汜见已是日暮西山,便同婴隰来到山中石洞,这洞他们以往采药时,便来过多次,许汜已升起火堆,将带来的食物煮进吊锅中,却见婴隰已靠着石壁,睡着了。
☆、水波荡漾
山中雾浓霜重,不仔细些便会染上风寒,于是许汜便将早先放于石洞中的薄褥,盖在婴隰身上。
然而夕曛丹霞透过林间,落在婴隰身上,将他的眉眼染成了澹澹绛色,好似烟霞映在额心,鼻尖,唇弯,而那抹唇上霞光仿佛会勾人撩心般,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触碰。
可当他触到那抹绯霞时,却被蓦然间压在地上,他错愕地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婴隰。
此刻他已觉身上这人什么都知道,只因自己鬼迷心窍的一吻,那涧边石后最脏的泥,已暴露在净白云天下。
羞耻,卑劣,丑陋,肮脏。
所有的罪恶如同奔腾瀑布般宣泄而下,那一刻许汜只想逃走,逃离这个人,逃出云天,逃至石后,逃去一个云霞落不到,晨曦洒不进的地方。
然而那人却将他死死按着,看着他眼笑道:“你偷亲我。”
蓦然全身凉透。
那人更靠近了,“你脸红了。”
此时他的丑陋心思,仿佛已全然暴露在那人眼中。
而今已是万千霞光,覆目云天,他再也不到藏身之所,此刻的他像是一瘫脏臭烂泥,四周却光芒万丈,脏泥被那人注视着,被那人恶心着,也终将被那人唾弃。
又听得那人附在耳畔,轻轻地说了句,“你喜欢我。”
他此刻真有了一死了之的冲动,可那人却忽地吻住他。
两人唇齿相磨,婴隰带着上一世的期待与这一世的渴望,狠厉地吻着身下人,可无论怎样吮吸,口是干的,喉是痒的,心是乱的,身是燥的。
不够,怎样都不够,想要更多,想要他的一切。
然而就在婴隰去解身下人腰带时,许汜猛地推开他,忙爬向一边,慌忙错乱,震惊难解地看向他。
婴隰被推开得突然,愣了愣,才道:“阿汜,你不愿意吗?你不喜欢我吗?”眼中无助,心更是悬着。
“不愿意!不喜欢!”许汜冲他吼着,带着最后想要挽留亲弟弟的尊严。
没有犹豫没有停留的两句话,如同寒冰利刃般,将婴隰悬着的心瞬间刺穿,已没有透心透骨凉的寒意,心里已然是空荡荡。
他捂住欲要流泪的眼眶,可手还是湿润了,苦笑道:“戚殇说的对......我终究是......下不了手。”
可他想求一原因,他爱了两世的人,寸心缘石定一生的人,为何对他......丝毫不喜......
“为何......为何你从未喜过......。”
许汜见了他一席反应,又听他这样问,已是明白这片云天,终究是被烂泥惹脏了,“我们是......手足,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婴隰听了此话,似乎是知晓了什么,忽地捂眼大笑,而后便道:“我们不是亲兄弟,我与你毫无血缘的。”
可许汜却是不信,一个做了自己十七年的弟弟,怎么可能不是,他觉得婴隰是在哄他,“你何必诓我,我们同生同姓,尽管长得不像,可......。”
他话未说完,婴隰便已上前抓住的他手,道:“谁说我们同姓了,我姓婴,叫婴隰,许隰这个名字是你爹替我取的。”
许汜见他抓着自己的手,便倏而全身僵硬,随即甩开他,徒然起身吼道:“我们此般,便是违了伦理纲常!你会被世人唾弃的!”
婴隰见他如何也不信,便只好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了,他唤出灵力,暗红色的灵流在他手中缓缓游走,道:“你见过弟弟有灵力,而哥哥没有的吗?”又在许汜极度惊讶的目光中走向他,道:“我是魔。”
然而许汜依旧睁着一双微红秋目,难以置信地看着婴隰手中的灵流,婴隰见他此样,便将灵力打向洞外,骤然间,林中出现一片湖。
许汜看着林中湖,那一刻什么情绪都没了,罪恶,肮脏,疑惑,惊愕,皆随着那片湖的出现,沉进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