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两个人!”朱聪懿拧眉怒道:“难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瞎了不成?那两个,一个穿白衣的,一个穿红衣的!”
“我等……”龙虎贲将军面现难色。“回陛下,我等方才并没见到有人。只见到一阵青色的雾气蒸腾,陛下突然昏厥,这……这从何追起?”
“你们方才没瞧见?”朱聪懿白着脸,扯直了嗓子高声道:“其中那个穿白衫儿的,分明是江南景家的少东家!”
“陛下,陛下啊!”老宦官抖着尖细的嗓子,膝行至他脚边,哭道:“江南景家的少东家早就死了!叫宁王的乱兵给活活砍死了!这、这尸首,如今还埋在荒草坡乱葬岗呢!陛下您这是……这怕是撞了邪啊!”
“死了?”朱聪懿怔怔地立在窗边,举目四望,窗外的暮色早已深了,没有点烛火的地方尽皆黯淡无光。
是了,江南景家早就没了。
那个穿白衫儿的江南景家少东家没了,那个穿红衣的……穿红衣的俊美男子,是谁?
朱聪懿眼底突然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凉凉地爬过眼角,成串地往下坠。但他并不知道,他只是闭了闭眼,随即张开嘴,哇地一声呕出血来。
轰隆一声,如玉山倾颓。
少年天子直挺挺地栽倒在青苑东厢房内,呕血斗升。耳边一片鬼哭狼嚎,众多侍卫宦官手忙脚乱地抬起他,慌张地奔出这座闹鬼的宅院,打马直奔皇宫。
“啧!”花清澪其实一直没走远,就站在青灰色瓦片搭的墙檐,他极目远眺,直到那行人走的远了,才对旁边的谢灵欢埋怨道:“景渊你惯爱捉弄人!”
“不好吗?”谢灵欢扣住他手指,笑嘻嘻地啄了一口他鬓角。“鱼妖生前害你,死后也不肯放过你的残骨,这样的祸害,依照孤的脾气,恨不能把他追回幽冥好好地磋磨他个万儿八千年。”
“话虽如此,”花清澪垂下眼皮,到底叹了口气。“阿聪却只是个凡人。你这样捉弄他,害得他大病一场,何必呢?”
谢灵欢眼眸微眯,笑了一声。“你越心疼他,我越不服。”
花清澪一怔,掉头愣愣地望着他。“……我何时护着他了?”
“哥哥你一口一声阿聪,阿聪阿聪!你就只心疼阿聪!”
花清澪:……
他真是没料到,这家伙连个凡人天子的醋都要吃。
眼见着谢灵欢扁嘴,清俊眉眼里都是委屈,哪怕晓得他是在做戏,花清澪依然心头一软,放柔了声调,缓缓地劝他道:“并没有。谁都不及景渊。”
谢灵欢眼眸瞬间亮了,却依旧扁着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当真谁都不及我?”
“嗯,谁都不及你。”
“是不及我哪点?”
花清澪内心补了一句,谁都不及你小性儿!但他嘴里却淡定地道:“谁都不及景渊你啊……”
“嗯?哪样?哪样哥哥你快说啊!”
谢灵欢揪住花清澪的手,借势攀上他衣袖,扭着音调追问个不停。
花清澪唇角微勾,垂下眼,淡淡地道:“不及你的,太多了。咱们且一路边行边说。”
“好!我陪哥哥去寻骨,哥哥你得一路上慢慢儿地都说与我听。”
“……好。”
夜色渐浓,一袭白衣与一袭红裳的两个身影手牵着手,离开了青苑。在凡人肉眼见不到的地方,一递一声地说着情话,渐渐地,去的远了。
第72章 司命树四
人间路却好走,尤其对于花清澪与谢灵欢这种来说。
“骑马还是坐车?”
谢灵欢挑眉望着花清澪笑,龇牙咧嘴的,也就胜在眉目清俊。倘若换了个人做出这表情,怕不是丑极!
花清澪垂下眼,艳美双唇微勾。“我以为,景渊你会走传送阵。”
“啊,这个,”谢灵欢漫不经心地笑道:“也不是不行。不过人间风景此刻正好,哥哥又惯爱人间,骑马坐车甚或乘舟缓缓地行,我都可。”
花清澪沉吟片刻。“先去何处?”
“自然先去小朱家的皇陵。”谢灵欢顿了顿,又呲牙笑道:“哥哥你的骨头放在别人家的棺材里头,我总是不放心!”
……别人家的棺材。
花清澪一噎。“什么意思?”
谢灵欢搂住他肩头,凑近了,鼻尖对鼻尖,低声笑道:“哥哥你的骨头,自然得一块不落地,全都躺在咱俩的大婚喜床上。”
……别人家的道侣,求婚时也是这样说情话的吗?
花清澪气的心口都堵。入鬓长眉高挑,笑容里也带了些讽刺意味。“哦?按景渊你的意思,是嫌弃我是个死的?所以合婚时只剩下骨头能给你?”
“啊,这个,”谢灵欢一时结巴,仔细地觑他眉间神色,立刻改口讨好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哥哥就算只剩下骨头,那也是世间绝色,是绝顶艳骨!”
越说越不像话了。艳骨?没得听起来像在说他生具艳骨,死了,也是个艳鬼。
花清澪忿忿地啐了一口,怒道:“走传送阵!”
谢灵欢讪讪地笑着凑过来想吻他,结果被一巴掌推出去尺余远,脚下噔噔噔,带出大片飞扬的灰尘。
“还不快走?”
谢灵欢摸了摸鼻尖,扬起脸,又嬉皮笑脸地追上去。“哎,哥哥你等等我!我这就开传送阵。”
从妖鬼横行的芝叶城去往任何一个地界都格外容易,传送阵隐藏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芝叶城内一家书画铺子、一个临街水果摊贩的提篮里,都可能隐藏着去往另外一个地方的传送阵。
谢灵欢搂住花清澪,扔下三个铜板,就从一家鱼肆交换了份舆图。
“你买这东西作甚?”花清澪捏紧鼻子,不悦地皱眉抱怨道:“难道没有别的法子去朱家皇陵?”
舆图是由一张完整的鲸鱼鱼皮绘制的,入手湿滑,散发出刺鼻的海腥气。
谢灵欢笑嘻嘻地解释道:“这不是哥哥你要快吗?从这海路走,是最快的。”
只字不提他为啥非得做名逐臭之夫。
花清澪张着两只眼,上下打量他,吃不准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故意与他置气。但是他法力不如人,只能捏着鼻子认怂,皱眉越发不高兴地催促道:“这么臭!还不快点?”
“哎,这就走了!”
谢灵欢搂紧花清澪,单手拎着那张绘制着朱氏皇陵舆图的鱼皮,噗地朝鱼皮吹了口气。青烟四起,鱼肆内外一瞬间都像是下了场大雾。
雾气里隐约传来花清澪愤怒的斥责声。“别闹,哎呀……”
“嘻嘻,哥哥你就让我亲一口嘛!”
接下去的话,一声比一声下流。也幸好雾气掩盖了,就连芝叶城内鱼肆老板都没能察觉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有花清澪深受其苦!
雾气散去时,花清澪已经被谢灵欢压在身下,一袭红衣被滚皱的不像样,领口本就松,此刻大敞着,松松垮垮地勾在腰间。悬悬地,就靠一根极细的玉色绦带勾住。
“谢、景、渊!”
花清澪一双桃花眼尾飞红,艳美双唇更增艳色。就连敞开的领口下肌肤都隐隐泛起霞绯。
谢灵欢看着就喉口发干。他嘿嘿地笑了两声,低低地凑趣道:“要么索性先把婚事办了吧?原先说的婚期,这都延误了一万零八百七十五年了。”
“哟!大人您这都还记着呢!”花清澪怒极,冷笑着讥讽道:“这是不是还每天掐着时辰钟呢?”
谢灵欢压根就不肯接这话茬儿。接了,指定掉陷阱里头。他只顾上下其手,不断地撩拨这人忍耐的极限,在见到这人桃花眼底也漾起水波后,满意地勾唇笑了。
手下使出暗劲,一个刁钻的角度勾连,从指缝间漏出些许苍青色的冥气。
花清澪陡然双眸放大,瞳仁内光芒涣散,手指也痉挛了一瞬。涔涔冷汗从他额头美人尖滴落,白玉般皎皎的脸颊也泛起霞红,整个人烫的惊人。
谢灵欢立刻堵住了他的两片唇瓣。
痉挛从指尖蔓延至全身,花清澪抽搐着睁大眼,瞳仁内噼里啪啦开出了七色焰火。不,不光是瞳仁内,就连识海内都炸裂开来,偏偏被谢灵欢堵住了嘴,叫唤不得。他只能压抑着最后一丝神智,好不让它也窜逃了。
谢灵欢似乎也察觉到了他这缕最后的矜持,指尖轻转,猛地释放出大把冥气。同时抱着他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借着地面颠簸,无声无息地将冥气送入花清澪识海最深处。
冥气胜似一切幻药。当年第三十二重天他座下义子们费尽心思倒腾出来的相思蛊,发作时的烈性,也比不了谢灵欢。谢灵欢轻松渡气,借由情缠时所予他的欢愉,便胜却了人间无数。
花清澪瞳仁放大,心智几乎涣散。
突然,毫无预兆地,谢灵欢离开了他的唇。
“啊……!”
花清澪终于抽搐着叫出了声。识海内焰火齐鸣,东风夜放花千树。
谢灵欢细细地盯着他红衣下大片绯红的粉玉般肌肤,喉结微微滚动了几次,低低地笑了一声。
“啊,最爱看哥哥气急败坏的样子呢!”
他重又覆上了花清澪。
花清澪呼吸促急,匀了半天,刚缓和些又叫这人蹭到了极限,忍不住难耐地仰起头,雪白脖颈下全是淋漓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