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简默人如其名,都没跟司徒献说什么话。
但凡有仙者路过的,司徒献肯定把手上的绳子举起来给对方看,“别抓我,看见了没,我是这位小仙君的人!”
简默脸红,加快速度将他甩在身后。
然后,司徒献肯定会着急地追上去,还不忘抱怨道,“看见了没,跟你说了两句话,惹得我家小仙君不乐意了。”
被缠得没办法了,简默只好道,“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司徒献道,“为什么?你长得好看,我长得也好看。好看的人不应该在一起吗?”
瞧瞧,这语气多么理所当然,这神态多么义正言辞。
司徒献道,“小仙君,我跟你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真的,不骗你。好像……我们是认识了很长时间的朋友。”
“朋友吗?”简默低着头,忽然问道。
“嗯,总之就是很亲密的关系!”司徒献半俯下身来,“小仙君,我好像真的见过你。”
“在哪儿?在梦里么?”简默如是道,却不是调笑。相反,他一本正经。
司徒献心说,梦见一位素未谋面的人这话有点扯,但事实就是如此。于是他点点头,三令五申道,“小仙君,我所言句句属实!”
“否则,天打雷劈?”简默接道。
“喂!”司徒献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的!天道那个家伙,还是不要轻易拉出来开玩笑的好!”
天道之下,无人生还。这句话是整个六界中所有人都必须臣服的一句话。
因为,除了修罗界不怕天道以外,其他六界的修行都仰仗天道。
所以,有言如是道,“天道酬勤”,“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瞧瞧,一身荣辱得失全托付于天道二字。
简默却不以为意,“不值一提。”
什么?天道不值一提?
乖乖,他碰瓷的这位小仙君的确只有不到一千年的道行吧?
不怕天道?骗魔呢?鬼也不信!
司徒献并未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于是继续道,“小仙君,你这是要去哪儿?除魔卫道?”司徒献险些就顺口把“要不要我帮你啊”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止住了。
简默道,“除魔卫道?”
司徒献道,“口误口误!要是小仙君真的要除魔卫道,肯定第一个就拿我开刀了……”
简默却蹙了蹙眉,“不会。”
司徒献笑道,“嗯,我知道。小仙君是通情达理的好仙,和那些凡夫俗子般的仙不一样。小仙君只杀恶贯满盈的魔。我是好魔,好魔是可以和小仙君做朋友的,是吧?”
简默思索了会儿,忽然道,“做我的朋友,要有个条件。”
司徒献从来没见过像简默这样通情达理的仙,于是他分外有耐心地听他道,“什么条件啊?”
简默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拿食指在他手腕处放了会儿,像是把脉。司徒献就那么顺从地俯下身,一言不发纵容地看着他。
简默把完之后,抬眸看了眼司徒献,然后道,“我清心寡欲。”
司徒献心道,看出来了。但这和他交朋友有什么关系?
但司徒献还是接道,“所以?”
简默道,“我不喜欢沉迷酒色的朋友,若你想成为我的朋友,必须断绝七情六欲——你有娘子吗?或者,侍妾?再或者……男宠?”
司徒献觉得谈话内容有些诡异起来,像是醋意大发的小姑娘质问着自己的情郎。
可是,司徒献还是立马道,“没有,我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床笫之欢!”
却不料,简默冷笑了一声,“从未?好一个从未。”
一路上插科打诨,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是一座荒山。
“小仙君,你来此处是要做什么?”司徒献看向这不毛之地,嫌弃之色显而易见。
简默看着他的目光深情又温柔,“有一个人,他只是被恶意魇住,暂时被黑暗所囚困,窥不见俯拾皆是的善意。如今,我只是想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善意一件件地收拾起来,经过经年累月的沉酿,再亲手送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不要害怕黑暗,善意燃成的温火可以照亮前行之路。”
司徒献看着简默,心底暗暗惊诧,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怎么会有如此深情的眼神?
“他是小仙君的朋友?特别好的朋友?”
简默却答非所问,转身面向那荒山,“想为你建个避世桃源,只愿你能对这世间多一丝留恋。”
以前的不可能现在都变成了可能,以前的不相信现在都变成了相信。因为他想要,所以他会给。
司徒献知道这“你”另有其人,却不知这是那人明目张胆的告白。
于是,他酸得冒泡。
自打那之后,司徒献就隔三差五地跑到玉笥山。为了能有更合适的理由见到简默,他生平第一次扮了女装。
就是用来当假胸的馒头大了点,将守门的两名弟子羞得俊脸绯红。
“两位仙君好,不知你们玉笥山可否有一位十五岁大小模样的仙君?他叫简默。”
一名答道,“你说的可是承天嫡系一脉,白石长老的爱徒,子默仙君?”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写我大魔王和小仙君的爱情故事了!!!激动,铺垫的终于要写完了。接下来,是一边挖坑,一边埋坑的时候了。
第46章 桃花源其二
司徒献笑道,“正是。”
另一名道,“不对啊,子默仙君入门派时间比我二人都要早。他的年岁必定在千岁以上了,怎么可能是仙友口中所说,什么十五岁模样的少年。”
司徒献的笑容有点垮,“你们的意思是,他比你们资历高?”
他终于察觉到一个事实,自己可能被耍了。
一名答道,“是啊。我们入门派才几年。听说,白石长老收子默仙君为徒,是在仙魔大战后不久。仙魔大战距今也差不多快要一千年了吧?”
司徒献是仙魔大战中主要角色之一,他当然知道,若是简默自那时起就已入玉笥山门下,断不可能是十五岁少年的模样。除非……隐藏实力,幻化己形。
好啊,他——
司徒献刚想说自己如何如何的坦诚,却突然想起来一事:自己当初是声称自己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妖,并未透露他是魔界之主的身份。所以,如此这般考量下来,双方竟是扯平。
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有所隐瞒。
那守门弟子又道,“不巧的很,姑娘。简默仙君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门派之内。”
他会去哪儿呢?司徒献忽然想起了那座荒山。
他到了那座荒山,却不见荒山。
初来时,这里遍地荒芜,满目疮痍。后来,这里万物复苏,满目青山。
直到这时,司徒献才发现,这座更名为寒山携的山的旁边,就是曾以荒凉为名的青枫浦。
可如今,青枫浦不再荒凉,有人引了一□□泉,至此,世间多了一处太液池。
青枫浦……
司徒献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元启三万八千四百四十一年,司徒献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散仙。
那日,有一仙人,一苇渡江。凌然出尘,浮水而行。
忽地,那一苇停了一下,抱剑而行的青衣男子侧眸看向荒凉的水边,那杂乱的岸边碎石上,好像趴着一个什么人,一动不动。
……
破观。
“阿娘……”七岁的小孩子啜泣出声,几声梦吟。
一身青衣的男子端着木盆走进,里面盛着刚刚烧好的热水,试了试水温后,可能是觉得烫,拂手将温度调到合适后,将手帕浸湿给还在昏迷的孩子擦了擦脸上的灰。
他年纪轻轻,伤倒是受得不少。不算身上的,只论这眼上的伤,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暂失视觉。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却发现这孩子的嗅觉听觉也封了。
真是奇怪。
等了足足十五天,这孩子才得以醒转。
“你叫什么名字?”司徒献问道。
“记不太清了……可我总会在梦里听见有人喊我庭儿。”那全身上下都被绷带包扎住的人低垂着头。
“还记得伤你眼睛的人是谁吗?”司徒献又道。
那小孩怔忡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抚上那眼上的绷带,最终却还是没有触上便垂下。
“.....记不起来了。”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不开心的事就该不记得。”司徒献轻轻握住他的一只手,“我们两个,一个半瞎,一个半聋,刚刚好。”
本来,司徒献是想打算与墨忧在凤唳国的幽都碰面的。可为了眼前这个失明的小孩子,这事不得不暂且搁置下来。
刚刚将给墨忧的信送出去,司徒献转身看向庭儿,却见他已经将绷带解到了最后一层。
“喂,等等!”他原本是坐在栏杆上的,这一着急,一脚踩空,竟是朝端坐在那儿的庭儿扑去。
最后一层纱布堪堪滑落,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眸子睁开的瞬间,却是见一个清雅俊秀的男子朝自己扑来。
庭儿:“……”
司徒献想说避开,可未料,那人只是端坐在原地,见他扑来后,讶异之色也只是一闪而过,便神态自若地张开了双臂,接住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