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那羞面郎拂袖而去,“红袖有负于我,该杀。”
转瞬,便没了踪影。
待恢复行动后,两位老板吓得双腿一软。但还是抓紧时间报了官。
这只能算作悬案了。羞面郎之事邪乎的很,与留给凤鸢国根深蒂固的阴影的国师行事作风很像。况且,陛下吩咐过。羞面郎一事不可再查。
紧接着,花巷又出了第二场命案,死的人是白宣,是红袖的至交。
可陛下却道,瞒着。
不许声张,不许立案。
虽然心下疑惑,但陈遗只能一一照做。
偶有一日,陈遗路过了一所学堂,不由得在门前驻足停了停。
“陈大人怎么来了?”柳青羡道,“听说常安城最近出了不少事,陈大人如今定是琐事缠身,如何到了我这学堂来了?”
陈遗道,“心有困惑,前来请教丞相大人。”
“我已是平民之身,不必再如此唤我了。你若有事,直说便是。若能帮忙,我自不会推脱。”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柳青羡道,“听陛下的。”
“可是——”陈遗面露迟疑。
柳青羡了然于心,接道,“可是,你觉得事有蹊跷,不想听从陛下旨意草草结案,你想继续查下去,还死者一个公道,是也不是?”
陈遗点点头,“柳大人所言,正是在下心中所想。”
柳青羡失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大人了。”继而正色道,“可是陈大人,身为人臣,最重要的不是才能。比办事能力更为重要的,是听话。你想做位好官没错,可你不能让陛下不放心哪。”
陈遗沉默了半晌,终是吐不出只言片语反驳。
……
回到府上,刚进书房,一摞圣贤书便被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避无可避。
陈遗立在书堆间,语气无奈,“你这是又在闹什么。”
成了多少年的亲,她便闹了多少年。
要是当初没有成亲就好了……唉,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能不成亲呢。
吴瑜瑾吴氏把手边上的书案上的书一扫而空,“这日子没法过了……”
陈遗不言,吴瑜瑾继续抱怨道,“熠儿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话锋一转,“奥,我知道了,你心里是不是还惦念着那个人——都多少年了!是不是只有她的孩子你才会视若珍宝,而我的孩子,就只能经受牢狱之苦!”
陈遗只道,“我们的家事牵扯旁人作什么。”
“旁人?”吴瑾瑜冷笑几声,“你若当她只是旁人……你若只当她是……当她是——你哪里把她当作过旁人!陈遗,陈子瑜!”她的手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心口,“你睁开眼睛瞧瞧,你明媒正娶的人是我!是我堂堂尚书之女吴氏!而她,不过是位卑贱的奴仆!”
“够了。”陈遗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否则也不会容忍吴氏这么多年,他虽心有怒火,但语气还是与平常无异,“这几日我在大理寺住,便不回府了。”
本以为自己政务缠身生怕冷落了她,今日才特地抽空回府看看……唉,终是不该回府来的。
第20章 金丝雀其二
入了深夜。
突然有人造访,陈遗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来报官的人先安排在偏室吧,这么晚了就不要惊动他们升堂了。我自己去处理就好。”
若是别的官,肯定就要破口大骂了。
入了偏室,那人却穿着斗篷遮身。
待屏退众人后,陈遗这才开口,“这位——”待那人转过身来后,陈遗大惊失色,“陛下!”
君铭陛下只道,“陈爱卿不必多礼。”
接下来的一番话让陈遗大跌眼镜,原来陛下深夜出宫突然造访,竟是为了那名枉死的歌姬,白宣。
陈遗一边恭立听着陛下讲话,一边回想起白日里柳青羡说的话,陛下不许立案,原因不过有二,其一,他怕白宣的死让人知道,其二,他知道凶手是谁。亦或,二者皆有之。
陈遗心下暗道,这案子怎么好端端的,竟同当今陛下扯上了联系?这下麻烦了。
陛下的嘱咐删繁就简,可以总结为这么几句:案子可以立,但不许真正去查。走走过场,随便拉个替死鬼,顺便把红袖的案子也草草结了。免得再平添什么其他的差错。
这一番话下来,陈遗听的心惊胆战。可是他的父亲陈则不是如此教导他的。
怎么能够草菅人命,草草结案?
大理寺卿不是评判公允之人吗?
是不是他刚刚听漏了几个字,以至于曲解了陛下的话?还是,陛下说错了话?
甚至是,有人假冒陛下?
可惜,都不是。
君命难违。这是每个臣子只要在位一天,便烂熟于心的话。
整个国家都是他的,如何能违背他的心愿呢?
陈遗于是作揖道,“臣,遵旨。”
……
不过几天,拖了近半月的案子便结了。
陈遗入宫回禀之时,又见到了那位知己。
他汇报完以后,陛下还未说话,一旁的知己却突然冷讽笑了,他笑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可称着嘲讽的神色却是有些教人无地自容,“早听闻陈则陈大人是清廉公正的好官,没想到到了如今,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陈遗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是梓桐失言了,陈爱卿下去吧。”陛下打了圆场,陈遗退了出去。
殿门刚合上,陛下突然伸过手来,挑起他的下颚,“出完气了没有?”
那人只是冷着俊脸。
“梓桐啊……”
“我不叫梓桐。”
陛下的手摸向了他的腰封。
那人神色终于破了冰,露出了丝慌张,“现在可还是白天,你干什么!”
见他脸上浮现一层浅薄的红,陛下脑海中浮现了四个字:恼羞成怒。
“我可是陛下啊……”他说着继续解开那人的衣带,白齿红唇衔着笑意吞吐着旖旎之气,“我可是陛下啊……”
衣衫终于褪去,被压在地板上动弹不得的人羞红了脸,却不忘反唇相讥,“是啊,你可是陛下啊……”
“梓桐……”一声近乎轻柔的低喃,伴着紊乱的浅浅呼吸。
一室荒唐。
……
陈遗回去的路上,想起了陛下的那位知己。
那日出宫之时,那位知己拦住了他,递给了他一卷画轴。
“这是什么?”陈遗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一只金丝雀罢了。”
陈熠回了家,却还不如待在牢里呢。
甫一回家,他家父亲陈遗便铁青着脸要打他。
陈熠道,“不是查清楚了吗,人不是我杀的啊!”
陈遗一想起这桩草草了解的案子,心下无名之火又起,便借着由头,发在了陈熠身上,“你还有脸说!你自小到大读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啊?长这么大一无是处便也罢了,为父也不会苛责于你。可你倒好,你逛花巷,你学的礼义廉耻哪去了!”
陈熠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遮掩解释道,“我、我那是听曲!听曲子就是不知廉耻了吗!”
陈遗冷哼一声,“听曲?你以为为父会不知晓那花巷到底是什么地方?卷宗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花巷的收支明细,单单一曲之金,能得如此之高额银两?能让花巷柳街成为商业的顶梁支柱?陈熠,你还不知错!”
“爹!我知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去了!……您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爹!您怎么还打啊!再打真的就残废了!”
……
太平了不过几日,陈遗进宫之时,偶然得知,陛下那位知己竟病倒了。
他这一病竟病来如山倒,一卧不起。
陛下为此天天横眉竖目地冲着太医院的饭桶破口大骂,“不是说只是普通的伤寒吗?这病都拖了几天了?你们这群饭桶,全都是尸位素餐的废物!给寡人滚!”
为了少让太医院的人遭殃,那位知己每天坚持喝那又苦又辣的汤药,可还是不起半点作用。
半月后,陛下突然娶了亲。那皇后不知是何来历,大典之日,盖着红纱教谁也瞧不清楚,让狗腿子也无处巴结。
但不难看出,陛下很喜欢这位皇后。让皇后同他一起在合欢殿起居。一般的六宫之主从来没有开过这样的先例,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陈遗没有想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后竟会召见他,而他亦没有想到,那位皇后不是别人,竟是那位故人。
“公子。”陈遗进了合欢殿,陛下不在,皇后不在,殿里只有调制着熏香的知己。
“是在下疏忽了,与陈大人相识这么久竟还未告知名姓。”那人道,“我姓叶,唤作叶良辰。陈大人若不嫌弃,唤我良辰就好。”
“良辰公子。”
“那日我口不择言,希望大人海涵,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不会——而且,良辰公子说的都是实话。这案子我确实没有处理好,惭愧。”
“大人可以把卷宗借我一阅吗?大人是人臣,君命难违。可我不是你们凤鸢国的人,我不用守那规矩。可不可以交由我,我想继续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