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道,“还逃吗?”
叶良辰闭了闭眼,“不逃了。”
白宣这才得以保住性命。
直到红袖死的那一天到来,一切微妙的平衡终于被打破。
红袖是自幼跟在白宣身边的人,对于叶良辰和白宣来说,她更像是一位亲人而不是奴仆。
那日,合欢殿内。接到案子的陛下扭头看向失魂落魄的叶良辰,“想查这个案子?”
叶良辰垂着头不吭声。
陛下的手抚上他规规矩矩放在双膝上的手,“唤我声阿铭,我就帮你查。”
叶良辰忍住想要抽回手的冲动,“阿铭……”
话音未落,那人便欺身而至。
叶良辰蹙着眉闭上了双眼,默默承受。
……
本来,收了叶良辰的报酬的陛下确实是要好好审理此案的。
直到,他遇见了那位国师,凤鸢国永远的噩梦。
“红袖有负于我,该杀。”
他与那国师之间有一纸协约。他不能动那国师。
可没想到,白宣又死了。
即使白宣并不是死于那国师之手,但陛下还是将这事隐瞒了下来。
他怕叶良辰知道,他怕没有东西能留住叶良辰了。
但后来,纸包不住火。叶良辰终于还是知道了。
君铭陛下只好亲自去嘱咐陈遗,只可立案,不可真正查。找个替罪羔羊糊弄过去就是了。
所以,结案子之时,叶良辰终是没有压住怒火,冷讽了几句。
但他还是不想自己的阿姊与红袖死的不明不白。他求陈大人,陈大人却说只有陛下的授意才可。
于是,他便去求那人。
这么好的机会能将他牢牢拴在身边,陛下焉能放过?
于是他说,“良辰,我们成亲吧。”
他求了那人十五年,都未见叶良辰有丝毫动摇。
可是今日,叶良辰只是沉默了会儿,“好,我答应你。但你一定要把案子查清楚,还我阿姊和红袖一个公道。”
陛下简直是欣喜若狂。
成亲那日,陛下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合欢殿内,众人退下之后,陛下迫不及待地挑开了叶良辰的红盖头。
叶良辰面色平静,没有不甘愿也没有怨恨,他怕惹君铭不开心。
君铭丢了称杆,熊扑过去一把抱着叶良辰,“良辰,你真好看!”
这般欢快的语气,叶良辰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这让他想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小时候。
叶良辰神色柔软了些。
君铭却得寸进尺,“我们现在既已成亲,良辰,你能不能唤我一声——”夫君来听听?
叶良辰吓得眉间一跳,“不能。”
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许说。
君铭抱着他,状似埋怨道,“我都还没说呢,你知道我要你唤什么吗你就说不能……”
叶良辰咬了钩,“你肯定是要让我唤你夫君——”
完了,中计了。
君铭不依不饶地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脸,“良辰,你真好……”
叶良辰吃了亏,决定不理他。
“良辰……”
“干什么?”
“你怎么都不陪我说说话……”
叶良辰捏了捏眉心,“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要人,人给你睡了,要成亲,亲都成了,你怎么还这么多要求?”
君铭道,“你都没有主动跟我亲热过。”
“……”叶良辰,“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不反抗默默承受已经是很给君铭面子了,还想要他主动?
做梦。
“行不行?”
“不行。”斩钉截铁。
“突然觉得头好晕,这一年可能都处理不了案子了……”君铭说着,身子朝某人身上倒去。
又玩这招……
叶良辰无奈,只好视死如归地闭上眼,朝那人俯身靠近——
天旋地转。
君铭勾着唇,“长夜漫漫,我们要好好珍惜才是……”
红烛熄灭,红帐散落。
忽然,一声到抽冷气之音。
黑暗中,叶良辰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那个……我是不是咬到你了?”
君铭用咬破了的舌头开口,“没事……你继续。”
不过须臾,又是一声到抽冷气之音。
叶良辰道,“都说了我不会啊……”
“……没事,你继续。”疼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叶良辰气愤地倒回去,“我不来了,你来!爱睡不睡,不睡拉倒!”
“新婚之夜,怎么能不来呢……”陛下俯身而至。
陛下终于可以以正确的方式同他的皇后行周公之礼了。
一室旖旎。
……
渐渐地,叶良辰终于发现了君铭的不对劲。
未成亲时,君铭怕他会离开所以总是提防着,十分偏执。自那日成亲以后,君铭陛下却渐渐地有了几分儿时的活气。
比如,之前君铭要是想同他行周公之礼之时,肯定是正经话没说完,便就开始动手动脚了。如今,却是正人君子得多,待人接物也比以前温和了不少。
直到那日,国师的出现,让一切都揭开了谜底。
傍晚,正抱着叶良辰在花园风花雪月的陛下,遇见了那位国师。
“陛下终于如愿以偿,恭喜。”
叶良辰蹙了蹙眉。
君铭陛下的脸色终于变了。
“良辰,你进殿去,不要出来。”
国师道,“在与不在,都是一样的。陛下是我的契约人,我不会伤你。皇后是陛下契约上想要保护的人,我也不会伤你。”
听到这话,陛下才松了口气。
“我想要的东西已经从柳丞相身上拿到了。陛下同我的契约也该废止了。自此,两不相犯。”
“什么两不相犯?”国师离开后,叶良辰问道,“你同他达成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良辰,你听我说……”
“我在听。”
……
所谓的契约,就是故意发动战争。有什么比血流漂杵凝聚的怨气更甚呢?
“你到底许给了那人什么?”叶良辰突然觉得心口微涩,“君铭……我本以为、我本以为……”
可是一切好像都只是我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向来与我所想大相径庭……你说,不许有丝毫欺瞒。
“如果是说来话长,你说多久,我听多久。”嗫嚅良久,叶良辰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是说来话长,你说多久,我听多久。也算是句动听的情话。
君铭陛下坐下身来,他将脸埋进双掌之间,半晌,他道,“良辰……你走吧,这次——我不留你了。”
第22章 金丝雀其四
君铭刚刚回京的那段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其实他从一出生就过得很辛苦,走到哪里都有人冷嘲热讽:母氏藉藉无名且地位卑贱,父氏虽贵为皇室正统,却没有人会因他是位上不得台面的皇子而对他有半分尊敬。
据说,他母亲是先帝陛下与图氏部落征战时缴获的“胜利品”。
同普通的女子不一样,她的母亲温柔听话,任劳任怨,比他任何一位的妃子都要温婉可人。面貌更是数一数二。
这样貌美且贤良的女子,就算是英明神武如先帝陛下也难逃她的温柔乡。
一时之间,她的恩宠冠绝六宫,惹了不少的红眼。这当中,就包括家世显赫的皇后娘娘。
但是,正宫娘娘总要有别人不能企及的宽宏大度。别的品阶低的妃嫔发发牢骚也就罢了,皇后娘娘却是不能随意表达自己的嫉妒的。可这大度也总有消磨殆尽的那一天——梅妃娘娘有了身孕。
皇后娘娘摸着自己空空的腹部,眼神渐渐凶狠,虽说嫡长子才是唯一的继承人——可陛下如今那般宠幸那个狐狸媚子,保不齐就封了她的孩子做了太子——那——
皇后娘娘忽觉全身发冷——届时,她该怎么办呢?
母凭子贵。梅妃会取而代之,而她,只能被打入冷宫,孤独终老……
不。她生来便是掌上明珠,从小到大都必要有人捧着,供奉着,细心看护着,不得有半分闪失,丝毫差池。
一个蛮夷部落之女,竟也妄想鸠占鹊巢?
做梦。
皇后娘娘坐不住了。
梅妃遭了殃。
那日,宫里正举办陛下的生辰。皇后献了一曲舞,却也不见陛下的视线有片刻落在她身上。
她只看见,陛下让那梅妃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无限亲昵地拥在怀里,缠绵啊,悱恻呀,真真是教人好生眼红!
梅妃留不得。
皇后娘娘暗暗下定决心。
你以为你除了美貌还有什么可倚仗的?
花容月貌?这便将它毁了。
趁着陛下外出祈福的那些日子,皇后派人把梅妃囚禁在了地牢。
“这张脸长得可真是好看。”丹蔻十指滑过细腻的皮肤,在梅妃脸上激起了一层浅薄的鸡皮疙瘩。
梅妃生性温和良善,怎会知晓这眼前的妒妇怀揣着怎样的恶毒心思?
于是,她只是轻轻发着抖,缄默不言。
“可是——虽然它很好看……嗯——我也爱不释手,可是——”皇后娘娘摇摇头,“它长得太好看了,魅惑了君主,便——不得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