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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怀寸心/被魔教教主掳走后 (归鹤远山)




第六章
  聂彬在他身边站定,微微躬身,“主上。”  昨日段宁沉询问他兄长,裴叙还觉得不知所云,事后回想,便后知后觉意识到段宁沉是如何误解他身世的了。  此番,段宁沉铁定要派人查他。  他道:“给我伪造一个身份,名为易叙。出身富贵,遭兄弟所害,沦落于青楼。另外,派人守在杨大人身边,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聂彬:“是。”  他没有弄懂自家主上留在那魔教教主身边的原因,料想自家主上一定是有高瞻远瞩的打算。作为一个优秀的属下,他秉承着少问多做的原则,没有问自家主上这么做的原因,只道:“那京城那边……”  裴叙原定计划是要回京城的。  “今年我就不回去了。”他道,“就说我这边有要事要处理。”  聂彬知晓百药谷主对裴叙病情诊断,今年京中的传信就变得格外频繁了,料想是京中那两位担忧裴叙挨不过今年冬天。  而他也是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上日益虚弱,精神气一日不如一日。现如今,主上还要深入虎穴,待在那心狠手辣的魔教教主身边。  “请主上应允属下留在您身边。”  裴叙看了他一眼,“可。”  没多久,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了段宁沉清亮的声音,“易叙,我可以进来吗?”  聂彬低眉顺眼,退后了几步。裴叙道:“你进来吧。”  段宁沉推门而入,裹挟着一身的寒风,他很快将门关上了,转过身道:“听说他们惹你生气了?”  裴叙面无表情道:“聒噪。”  段宁沉看到了屋内的第三人,“咦?你是谁?”  聂彬说出了他顶替的人的身份,“禀教主,在下王三,乃是朱雀堂教众。”  “哦。”段宁沉随口一问,没放在心上,注意力又回到了裴叙身上,“饭菜可还合胃口?”  其实裴叙因为病症,胃口一直都不好,每次吃饭都是强行逼着自己吃的。这一桌子都是家常菜,味道还不错,但裴叙仍是只动了几筷子。  段宁沉也看到了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皱起了眉,“不好吃吗?”  中午他的烤鱼,裴叙也只吃了一点,说是不习惯这样的食物。后来,段宁沉几乎是一个人吃掉了两条鱼。  段宁沉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道:“味道不错啊!你不喜欢吗?”  “没胃口。”  段宁沉拖着椅子,坐到了他的身边,难得严肃地板起了脸,“你看你这么瘦,风都可以把你吹走了!不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好呢?”  裴叙的病不是多吃东西就能好的,他也不想与段宁沉说这个,“你吃吧,不必管我。”  “你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裴叙沉默许久,道:“粥吧。”  段宁沉使唤聂彬道:“你,让厨房做些粥来。”  聂彬:“是。”  屋内只剩了他们二人。  段宁沉道:“咱们明天继续启程去隆宁,你现在要不要先躺床上休息一会儿?”  裴叙轻微点了下头。  段宁沉屁颠屁颠地把他抱到了床上,正欲替他解开衣带。手背覆上了冰凉,裴叙凉凉的声音传来,“你想干什么?”  段宁沉抬起头,见到他警觉的神情,直喊冤:“我可没动什么歪心思!我是看你腿脚不方便,这才来帮你忙的!”  他的第一句话就显得十分欲盖弥彰。  裴叙身上的冰冷不减。  段宁沉略微觉得心虚。因为他的确有部分想法是想揩个油。但他面上仍是维持了正义凛然的神情,一脸单纯地与裴叙对视——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最正直的表情。  一般人见他这神态,恐怕就真要自我怀疑是自己误解了。  但裴叙最是会识人心,又怎会被他这点小伎俩给糊弄过去?  只是考虑他现在身份并非是大权在握的“四爷”,而是段宁沉眼中的青楼小倌。思量自己的目的,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与段宁沉翻脸。  他松开了段宁沉,别过了目光,淡淡地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出去。”  段宁沉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道:“我一路抱你,你都没有和我说一个谢字!”  裴叙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往里挪了挪,勉强道了声,“多谢。”  段宁沉哀怨,“我说一个‘谢’,你还真的就只说一个‘谢’!我以为你会说两个‘谢’!”  裴叙:“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段宁沉咧嘴一笑,“我想和你多说说话。”  裴叙眉心一跳,冷嘲道:“无聊。”  “多说说话就不无聊了呗。”段宁沉像是没有看见他浑身的抗拒似的,道,“你多少岁了?我明年二月就二十四了。”  裴叙眉心又狠狠地跳了跳,他对这魔头的年龄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想要将他赶出去。  他强行忍住了自己的脾气,耐着性子道:“二十三。”  “今年二十三吗?那你不是和我同年生的?你生辰是几月?”  “四月。”  “那我比你大两个月,你应该叫我一声哥哥。”  裴叙:“……”  看他脸色越来越黑,段宁沉识相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听说过轻岳教吗?”  裴叙冷漠,“没有。”  “你不是混江湖的,所以不知道。我们轻岳教在江湖上那是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呢,就是轻岳教主!在外面,一报我的名号,保管大群大群的人闻风丧胆,落荒而逃!”段宁沉得意洋洋。  这个倒是实话。  魔教教主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煞级别人物。传言,他面有獠牙,五大三粗,无恶不作,堪比夜叉,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谁又能想象到真实的他却是这样一个傻子呢?  裴叙:“哦。”  “不过我们有个死对头,是武林盟。武林盟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忒恶心。最恶心的还要数那武林盟主,李叶舟。”  提到“李叶舟”这个名字,段宁沉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横眉竖眼,目中恍若有熊熊烈火在燃烧,咬牙切齿地继续道:“那家伙属实与我是命中相克!我与他水火不容!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裴叙:“……哦。”  段宁沉却是越说越来劲,拉着裴叙的衣袖,道:“等你和我们一道入了江湖,肯定会听到很多夸赞李叶舟的话,说他什么武功盖世啊,德厚流光啊……你千万不要相信!事实上,我比他要厉害一万倍!两年前,我和他约战过,然后我将他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他还跪下来叫我爷爷!这些不被人知晓,所以愚昧的世人不知道其实我才是天下第一!”  裴叙冷漠地看着他装逼,“哦。”


第七章
  段宁沉看他神情冷淡,当他是不信——事实上,他也有点心虚。  他再接再厉,继续吹逼逼道:“最近两年,那李叶舟销声匿迹,说是在隐姓埋名游历江湖,其实他是被我打得自闭了。等我再将他找出来,我再暴打他一顿,给你看看。”  裴叙:“……”  段宁沉一边说着,一边蹭上了床,面对裴叙带着彻骨寒意的目光,他理直气壮,“这里是我们临时找的地方,所以没有准备暖炉。昨日在客栈有暖炉,你都冻成那样!今晚夜寒,我怕明早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裴叙却不领他的情,凉凉地道:“你身上很臭。”  段宁沉怡然自得的神情僵硬在了脸上。  他直喊冤,“哪里臭了?!我昨天才洗过澡!而且我今天抱你的时候,可没见你嫌弃我!”  事实上,裴叙一直在嫌弃,只是隐忍了一路,没有说。  段宁沉突然恍然大悟,说道:“哦!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若我今晚行为无状,我就终生不举!”  可谓是很狠毒的誓言了。但是他这里耍了个小心眼,他说的是“今晚”。  裴叙没上他的当,“若你敢有丝毫冒犯之举,物色一个好的义肢匠于你而言,是有必要的。”  段宁沉听出了他言语的意思,心头痒痒。  无论美人是沉默时,冷漠时,亦或是现在毒舌时,都是那么可爱!  ——自恃武功高强的他压根没将这威胁当回事。  他眼中的裴叙就像是一只唯恐大灰狼将自己吃掉的小白兔,张牙舞爪地露出自己凶狠的一面,实际上却不知道自己的那模样有多娇俏动人,惹人怜爱。  “放心吧!我段宁沉是正人君子!不会干出那种小人行径的。”过去素来自恃“真小人”的段宁沉义正言辞地道。  裴叙:“……”  看对方这样子,是下定决心要死皮赖脸和他一起睡了。  他按住了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去洗洗再过来。”  段宁沉兴致勃勃地问:“你要不也洗洗?”  “不必。”  段宁沉:“但是你嫌弃我身上脏,这说明你是很爱干净的吧?既然你很爱干净,那你不洗就睡,岂不是很矛盾?”  裴叙太阳穴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着,“你滚不滚?”  “滚了滚了。”段宁沉笑嘻嘻地出了门。  待门合上,他面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摸了摸下巴,心想,美人看来还没有完全信任他。  不过这也是挺正常的。  正在这时,一个教众匆匆跑来,急声报道:“教主,颂道玄录出世了!”  段宁沉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他们就是在门前说的,大概是料想隔着屋子,里面的人也听不见。殊不知,屋内的裴叙尽收耳底。  颂道玄录,乃是天下第一功法,能令人领悟无上的武学境界,所创者是百年前白日飞升的丰岚道人。  只是,它早在几十年前菩提观被群雄灭门后,就不知所踪了。但各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它的下落。轻岳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半月前,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山庄的庄主将死前,交给了他儿子一本破旧的册子,嘱咐他好好保管,就一命呜呼了。  那少年看册中记载精妙,却因武学造诣低微,不得其法,所以请了一个相熟的江湖高手请教。  那高手的确是个识货的,看出了这功法的不一般,但他不显,假言骗少年说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是想将功法给独吞了。  少年却也不傻,要他将东西还给自己。  一来二去,那高手恶向胆边生,竟是直接将他满门都给灭了,然后遁入江湖,不知所踪。  老庄主的朋友见此惨状,遂大怒,查清了事情真相,千里追踪,立誓要为老友的家人报仇。  那高手手持的就是颂道玄录的消息,沸沸扬扬的传遍了整个江湖,现在有消息称,那家伙现在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江州。  听完了事情全部,段宁沉就没有了之前的热血澎湃,拧眉道:“别是徐向磊那厮为了寻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好叫全江湖都来帮他逮人。”  徐向磊正是那老庄主的朋友,也是江湖上享有盛誉的一名游侠。  教众没说话。  段宁沉下定了决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万一真是,岂不是白白将功法拱手相让?备马,咱们现在就去江州!”  教众见他就要往外走,欲言又止唤住了他,“教主,易公子……”  段宁沉停住了脚步,拍了下额头。  平时雷厉风行惯了,差点忘记了,他现在还有美人。  他想了想,说道:“你们派几个人护送易叙回教,我先行去江州,让戚奉随后赶到。”  “是。”  段宁沉又转了向,重新回了屋子里。  裴叙仍是靠坐在床头,似乎是在沉思,如入定般,低垂着浓长的眼睫,在忽明忽暗的烛火的照射下,他五官越是显得立体,俊美无俦,像是一尊威仪的神像。  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看,都好看得不像话。  段宁沉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心中一动,忍不住戳向他的脸颊。  在他手指接近时,裴叙倏地抬起了头。  段宁沉措不及防下被吓了一跳。  眼瞳浓郁的黑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隐含着危险,却又瑰丽绚烂,有着让人欲一探究竟的魔力。  “你脸上有脏东西。”段宁沉的手指若无其事地转道,刮了刮自己的脸,“那个,我有点事,今晚就要离开。不过我会让我的人送你去我的地盘,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同他们说。”  裴叙面无表情道:“哦。”  他心中在想,当真是天不顺意。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线生机,才两天,竟又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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