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动怒,我没事儿。”
见他行动自如,面色如常,北云容虽疑惑,但仍是将剑收回,“秦广王,你这是作何?”
“他擅用生死簿,此为事实,不可不罚,我夺了他半条人命,他已彻底沦为鬼神,再不为人。”
半条人命竟是换了永生地狱,栾木知道这是秦广王对自己的宽容,他连忙跪在地上对其三叩首,“多谢秦广王仁慈!”
秦广王负手于身后,转身背对其离开,“都散了吧。”
“是。”
众鬼官应声过后,尽数退下第一殿,此番审判竟是就此作罢,众人都知晓这一回是秦广王心仁了,但谁也不敢言说。
因为怕天界有所怪罪,念卿便是回了天界将此次劫难尽数禀报仙帝,仙帝听闻了因果经由后,自知法度有误,立即着手审查了星宿官手中的所有命辰,将写有因果循环者命数一一更改。
北云容在鬼界停留数日后便是决定回月清尘继续修仙,栾木最初是舍不得的,可自己早已决定不碍他修仙路,便是没有出言相劝,他将北云容送至通门,望着良人眉目,心中悲切却不可言。
而后栾木去第十地狱看望了阿玺,将万俟彻的所为告知于她,姑娘仅仅是会心一笑,于她而言,尚有来世便是莫大的安慰,虽然二人无法见面,但阿玺要栾木带话于万俟彻,若四百年之后仍未忘记,就在忘川河畔等她,万俟彻闻言,终是湿目落泪,应下一“好”字。
因为栾木彻底成了判官,不可再自由进出人界,于是勾魂收魄之事便是交由了黑白无常二人,他只需负责在鬼界审判亡魂,但由于拖欠了鬼王祭品,他将银铃交还时,被其狠狠理骂了一番。
之后就如此安稳地过了百年之久,但凡何日有空,栾木便是守在通门前等着,等着不知归否之人,禄达也蹲在他身边跟着等,栾木嫌他烦,禄达却是摇摇尾巴不以为意。
栾木实在看不惯它如此厚脸皮模样,于是伸手拔了一撮它尾巴上的毛,疼得禄达嗷嗷直叫。
“判官大人,你、你别太过分了!也不想想你受难之时,我是如何带着兄弟们来救你的!”
“笨狗,就算你等在这里也等不来人的,还不是去吃你的香芜果。”
“大人怎知恩公不会回来?”
“他素来心怀苍生,如今成了仙,自是忙碌于三界之事,而我们不过是一隅罢了。”
“在你心中,我如此薄情?”
忽闻天边传来一声悦耳鸟鸣,栾木抬眼看见一白衣者踏着玄鸟而来,他额间朱砂显目,眼波流转灵动,仿若刹那梦回小溪,凝眸于最初识的那一眼。
栾木诧异几分过后,咧嘴痴痴笑道,“你是仙吗?”
白衣者从玄鸟背上跃下伫立于他身前,闻言也随之温婉一笑。
北云容因天赋异人,修炼精进而成为司命星君座下小仙,因常驻留于鬼界而无心更上一层,一心只做散仙,于是逍遥于仙鬼二界,此后鬼界之中便有传言道,判官大人殿内私藏相好,夜夜春宵,无心理政。
作者闲话: 正文就此完结啦,接下来会有几篇番外,谢谢各位仙女们一直以来对本文的阅读与喜爱~元旦快乐,愿各位新一年事随人愿~~
第170章 番外 七月半
北云容升仙也有段时日了,而升仙以后除了忙碌星官手下事务便是去鬼界,从未在仙界有过过多停留,羽书对此极为不满,本想说此人终是开了窍要修仙成道,谁曾想过此人只是想要散仙不灭的寿命,为的是和鬼界那个吊儿郎当的判官相幽会,最令人气不过的是,自从他升仙以来,就从未去过他的居所做客,更不用说继续那盘未完的棋局。
于是乎,羽书便来星官处堵截北云容,本是打算今日非得将人拖去凤麟洲不可,然而去了星官处根本不见人,被告知人已是去往了晓尘台,他连忙踏鹤追赶,只见那人站在台缘欲坠。
“离尤!”
北云容闻声回头,见羽书形色慌张,淡言问道,“何事?”
“你又要去鬼界?”
“是。”
“你分明答应了我,要同我解那珍珑棋局,为何屡屡爽约?”
被问及此事,北云容面露难色,迟疑了半晌,“待我回来可好?”
“既然今日你已做完了手中杂事,我也空闲一身,何不若就今日?”
“你也知这仙界时日不同于下二界,一局棋不知何时能结束,我此番与人有约,怕误了时辰。”
“那些个凡人拼尽了好几百年才得到升仙,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松懈,为的是做仙官,得大道,你倒好,处处怠慢,常日与那登徒子混在一起,我看你就是被他勾了魂了。”
尽管羽书话里气恼,但北云容依旧轻笑之,“他为人如何,待我如何,你是知晓的。”
羽书看着他眉眼温柔,也说不出其他,其实在当初离尤为他舍弃金丹之时,他就早已算出栾木是他的劫难,待离尤转世以后,他下界寻他就是为了不再让两人相遇,谁知事与愿违,这劫难摆脱不得,本以为凶多吉少,可又怎料最终是这劫难违背天意救了离尤性命。
他不再劝说,看着北云容纵身跃下了晓尘台后无奈叹息一声,自己到底是比不过那人的。羽书正欲转身回凤麟洲时,天边豁然飞来一片白羽,他伸手将其接过,翻过背面,看见上方写着“七月半酆都”几字,他若有所思地将此羽毛收入大袖之中,随即踏鹤而归。
缥缈殿内。
栾木一身官服,坐于殿堂之上,审视着下方扣押的小鬼,那小鬼因为生前常做偷摸之举而被判第二地狱十年,他不服便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哭大闹的,栾木却是无心管他,心思神游地把玩着手中毛笔。
恰巧此时日巡走了进来,近身到栾木旁侧,耳语道,“大人,仙君来了。”
“他来了?在哪儿?”
“就在门外候着。”
闻言,栾木将手中令牌扔在地上,急匆匆地下座,命令两侧的牛头马面,“把他带到第二地狱去,他若是不去,就带到第三地狱,受刑二十年。”
那小鬼知道判官大人没了耐心,立刻噤声不敢再多言,只是默默闭着嘴流泪,一脸委屈地被带到了地狱之中。
栾木赶紧脱下官服,跑到了殿外,他看着门外背对自己而立的白衣人,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奈何没注意到脚下门槛,被绊了一跤,正正脸朝下摔在了北云容面前,而后只觉屁股被谁人踩了一脚,抬眼看见禄达已是先自己一步蹿进了北云容的怀里。
竟是又敢公然吃豆腐!
“恩公!我好想你啊!”
这獜兽生性胆小,唯独这禄达敢与自己这般对着来,也不知是它少根筋,还是胆子大,栾木对此是极为不满,抓住它的尾巴,狠狠将其给扔在了地上,疼得禄达坐在地上哎哟地叫唤,怒瞪着栾木却也不敢出言咒骂。
“怎得这般莽撞?”
北云容用绢布擦了擦栾木的花脸,栾木也不在意,眼角弯如月牙,“许久未见,想念得紧,自然就莽撞了些。”
“不过几日而已。”
“你是才过了几日,我这可是好几月了呢,不说了,今日七月半,鬼魂可随意进入人界探望自己生前的亲友,每年此时我都是要去一个地方的,今年你随我一起去吧。”
北云容点头应诺下,今日通门大开,可随意进出,二人来到酆都城内,下方迷蒙之地可见各处火光莹莹,每逢七月半,别处都是闭户不出,唯有这酆都鬼城上下热闹,这是鬼五爷定的规矩,他说鬼城就应有鬼城的样,不过那些凡夫俗子的节日,就要大搞大办这鬼节。
二人往城内前往,然而没走几步,只见前方有一红衣人站在山头眺望城内情况。
“念卿?你怎在此?”
栾木诧异地上前叫住了那人,自第一殿审判那日一别,他便是没有再见过念卿,他不能随意出鬼界,虽然念卿可自由往来,但他自然也不会来看望自己,所以一别百年,再见到故人,栾木心中颇为触动。
羽书闻声回头,看了眼他们二人,随即将袖中鹤羽拿出,“有人邀请,自是来赴约。”
说罢他迟疑片刻,复又问向栾木,“判官大人,鬼五爷可安在?”
“为何如此问?”
“一别当初已是过了百年有余,他一介凡人,纵然安在,想来也已是发须花白了吧。”
栾木来不及开口解释,身后突然传来一爽朗笑声,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半截鬼面从暗处走来。
“我怕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见其模样如初,羽书略显惊异。
“鬼五爷是通门的守门人,怎么也算是半个鬼神,还不至于像念卿兄所说。”
羽书对其上下打量两眼,这阔别许久,人倒真真是未有所变化。
“鬼五爷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这年年的七月半都是我一个人过,觉得有些无聊了,恰好从藏库中找到了公子当年给的鹤羽,所以找公子下界游玩一番,不知可有打搅?”
“未有。”
羽书移开目光,神情淡然地往山下而行,酆都城内歌舞升平,一反往常阴郁模样,人人脸上都戴着花色不一的鬼脸面具,虽样式怖人,但气氛欢愉,长街两侧不仅有各路商贩叫卖,还有各路鬼界来的阴灵游荡,羽书从未见过如此热闹景象,瞧见何处都新奇得很,前方有人耍刀卖艺,还有人当街给小孩儿讲鬼故事,吓得小娃子们嗷嗷大哭,有的是在此长居的后代,有的仍旧是亡命徒,人人穿梭于灯彩长街,相视一笑,各自言欢,这景象倒是分外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