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玺?”
众人寻声望去,看见一人被阴兵扣押而来,其脚上的铁链有如杯口大小,拖在地上摩擦出沉闷地声响。
“日夜巡你们二人若是无事便去帮帮孟婆吧。”
日夜巡知晓栾木用意,于是应声离开。
除了把守阴兵之外,刚才还围聚在旁侧的人一个个都走了,阿玺面对来人,忽觉有些害羞,低下了眼眸。
“这衣裳真是好看。”
“就只有衣裳好看吗?”
阿玺偷摸地瞟了两眼,只见万俟彻眉眼带笑,“早已知人美,何必复言说?”
“这……我……师父这些年莫不是练就了脸皮?怎得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万俟彻眼含柔光,看得阿玺的脸顿时绯红一片。
“这些年,可苦?”
阿玺猛摇起脑袋,“不苦,师父呢?”
“苦,不能见你,每一日都苦,可心中思念于你,又生有几分甜意,便如此反反复复熬到了见面之日。”
“我、我也日夜想着师父!”
万俟彻伸手揉了揉阿玺的脑袋,阿玺笑得烂漫,可于她而言,思念已是顾暇不及,哪儿能感知困苦呢?
凉亭之中,栾木远远瞧着二人情谊绵长,心中觉有几分安慰,孟婆凭栏倚靠,慵懒地用手撑着头。
“我呀,始终觉得姑娘这么做,到底有些不值当。”
“我曾去第十地狱找过她,想说若是她反悔了,我便告知人地功曹,让他们把刑罚都改写到万俟彻身上,但阿玺却是回绝了。”
“这姑娘就如此痴情于他?”
“阿玺说,这世间除了我之外,只有万俟彻对她好了,她独自飘零,孤无所依,今生冤孽如何她都不在乎,只是想要为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就比如她当初在武陵挺身救我一般。”
“四百年之后,还不是要入轮回,一碗汤水下肚忘却前尘旧梦,谁又能记得谁呢?”
“正是因为来世可能相忘成陌路人,所以今生才要拼命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缘分。”
栾木这话是同孟婆说的,却是看向着身侧的北云容,两人相视对望,北云容在旁人不察觉间握住了栾木的手。
孟婆讪笑,“你们二人不如回殿去调情?”
“我若是走了,一会儿该又有人骂我不理事了。”
“走吧走吧,在这里反倒碍眼了。”
孟婆不耐烦地将人轰赶离开,栾木简单与日夜巡交代两句便是与北云容一同回了缥缈殿,刚踏入殿内,北云容从身后将人给环抱住。
“怎么?今日仙君要撒撒娇?”
“你可曾后悔?”
栾木不知北云容口中何意,回头疑惑地凝视于他。
“后悔?”
“不能再做人。”
“做鬼神不也挺好的,我在人界没有牵挂,做不做人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倒是你,真就安然于做个散仙?”
“我曾想要修仙得道,救天下苍生,可之后才明白,苍生何其大,三界之中环环紧扣,非一人之力可为之,与其心怀那虚无的大志,不如做好本分事,如此更可维护三界平衡。”
言说之中,北云容执起栾木的手放在唇边温柔一吻,“再者,冥冥之中已有注定,我们也不可逆天命行事。”
栾木眼角半弯,将人紧抱住,埋头在他怀中贪恋其中暖意,世间缘分来得毫无缘由又狂风骤雨,就因为几百年前那惊鸿一眼,便是让自己甘愿踏遍天地去寻他,现在想来那些个孤寒夜,寂寥梦在此温柔中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毕竟深知,身在情长在。
第173章 番外 温茂篇(上)
自兰陵一役过后的第二年,再无驭灵者坏轮回道,天下重归派祥和之相,兰陵城内因为遭遇劫难,死伤无数,好在有八方救助,才得以渡过难关。
月清尘之中北云容决定一心修真以后便潜心苦练,怀谷因为身子孱弱,又在兰陵战役中伤了元气,于是舒光带其到宜风宜水的地方休养了段时日,在此期间,门派中的事务便是暂且交由了北茂帮忙打理。
北茂是舒光一手带大的弟子,自是知晓其为人,做事又是如何心细,可北茂虽能力上佳,却是年纪尚小,门派内许多稍长些的师兄自是不服他这个理事儿的。
尽管面上没有任何冲突,但是北茂知道自己私底下被议论成了何样,更有时候,那些师兄们也不避讳,当着面数落他的不是。
北茂从灵武办完事与温凡二人一同回来时,夜色已深,却仍是撞见了三位未眠的师兄坐在院子里喝着凉茶,说说笑笑的。
“今日早已过了休寝时间,怎得不见北茂来训斥我们?”
“听说山下又有哪户人家办喜宴,邀我派弟子去除除邪祟以保平安,于是他便去了。”
“他也就只能做点这种事儿了,舒光真君要他来掌管门派,也不见得是赏识他能力,无非是宠爱他罢了,我们这些就是没福气,入了不了宗主的眼。”
“他是好福气咧,一个乡下出身的穷人家能做舒光真君的座下弟子,上辈子该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够如此呀。”
“说起他的出生,我倒是想起了,他原名似乎叫李狗蛋来着。”
“李狗蛋儿?这么俗气?”
“是呀,光是听这名字就知晓他家里人该有多鄙陋。”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见了回来的北茂,所以才刻意把话说得那么大声,让旁侧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北茂听得受气,却也不能对师兄们怎样,若是殴打过去,倒反成了自己的不是,于是北茂也只能握紧拳头打算忍忍。
“温凡,我们从旁侧的小道绕过去吧。”
“为何?”
“你也听见了,师兄们不喜我,既然不喜我,我又何必去碍人家的眼?”
“我们走我们的路,堂堂正正的,又碍得了谁?”
北茂话还没开口,张了张嘴打算再争辩几句,温凡却是不由分说地快步往前,他先是对三位师兄恭敬而礼,几人瞧见来人是他,因为温凡天资不佳又常年跟在北茂身后,几人自然是不喜他的,于是面露不屑。
“这不是北茂的小尾巴吗?”
“师兄们不该在背后嚼舌根,就算旁人不知,天地皆知,舌根嚼得多了同样也是要下地狱的。”
几人被没想到会被温凡这般数落,不快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们说了什么,就要被你说成是在嚼舌根了?”
“师兄们背地里说北茂不好的话。”
“何为不好的话?我们说的不过都是事实而已。”
“北茂暂管门派不是依仗宗主偏爱,是他有此能力。”
“他有此能力?他来这儿修真时日可有我们多?不过是一毛头小子,何来能力可言?”
“师兄是在妒忌。”
“我妒忌他?”
“凝宫真君与师兄们同年,他且尚未说过什么,师兄们更不该多言,若是师兄们仍有所不满,等隔段时日宗主回来了,我便是将此事告知与他,师兄们自可在宗主面前再交谈一番。”
知道北温凡这小子的意思是要告状于宗主,用此事相要挟,几人立即恼羞成怒地起身将他给围堵住,“北温凡,不关你的事,你莫要强出头。”
“师兄们若是能向北茂道歉,我便当做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我们未说错半句,为何要道歉。”
“宗主向来教我们知错就改,师兄们难不成忘了?”
“我们何错之有?”
“嚼舌根就是错,错了就要道歉!”
“北温凡!”
几人被其惹怒,一拳朝着北温凡揍了下去,“你一口一句道歉,到底何意思?我们是师兄,你不尊长也就算了,还相威胁,你才是目无门法!”
北温凡不甘心,起身拽住一人衣襟将其反压倒在地,“向北茂道歉!”
几人没了耐心,和这小子扭打成团,北茂在旁侧见到形势不对,立即上前劝架,奈何却是被牵扯其中,几人动静闹得越来越大,夜寐弟子们竞相出房门查看情况,但是谁人也拉劝不住,他们都说北温凡疯了,咬着师兄的手不放,要不是慌乱之中谁把凝宫真君给找来镇住了场面,北温凡似乎要把人家的手给咬断才罢休。
之后北云容让温凡与那三位师兄罚跪习武场三天三夜,北茂因为管理失职,未能及时劝架,而罚他抄门法百遍,此一罚过后,三天下来,北温凡的膝盖皆是红肿不堪,然而皮肉之苦对他而言并不要紧,更为要命的是北茂三天没有与他说话。
“我错了北茂,你别不理我呀,我下次绝对不会再连累你了!”
他在北茂门外不休地嚷嚷着,屋内人被吵得不行,愤懑地打开门,却看见温凡跪在门外,捏着耳朵,样子委屈极了,哪有半分之前的疯癫。
“你给我进来!”
北温凡见他生气,眨巴眨巴眼赶紧起身进了屋。
“坐下!”
他乖巧听令,本以为北茂定是要怒斥自己一番,然而只见他挽起了自己的裤腿,从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膏药涂抹在他的膝盖处。
“我都说了要走小道,你偏不,非要与师兄们理论两句,还动手打了起来,同门斗殴本就不该,好在凝宫真君轻罚,要是宗主知道了,怕是三个月都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