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得不说,小家伙一句话惹毛他的本领是真的强,郁枭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绷不住了。深呼吸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他一眼,走出去给门拍上了。
*
他把狼藉的屋子整理好,又给自己换了身体面的衣服,珞珈还在浴室里磨蹭着不出来,他有心想去催促一下,早饭也没吃,又忙活到现在,那家伙不饿他还饿呢,但一想到他嘱咐自己不准偷看时的嘴脸,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坐到桌案前支着脸又等了一会儿,视线忽然落到自己画画前怕被人打扰拔掉的电话线上,忽然想到距离自己劫狱已经过了一天了,郁三再没点动静他都怀疑三哥是不是被人给掉包了。
果然这一接上线,没一会儿电话就打进来了,他接通,一声“喂”还没说出口,晁利安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听筒里面传了出来。
“你个混蛋玩意儿,是不是又把电话线拔了!奶奶个腿儿的,急死我了快,三爷要过去堵你,我不管你犯没犯事都先做个心理准备。”
郁枭的语速微微快了些,“他一个人?”
“废话,三爷也不傻,还能带一堆人过去抓你?那成什么了!你快点准备快点准备,知道了吗!还有别说是我给你通风报信的,听到没有!”
“懂了,我先出去躲躲,晚上花场见。”
“见个屁,老子没空!”
他电话里说得倒是决绝,到了晚上该去也还是得去,郁枭对此没有半点怀疑,干脆如当时拔电话线那般,直接扣上电话。
他径直走到浴室门前,大力拍了两下,朝里面喊道:“我进来了。”
但是半晌也没等来回音,他又拍了两下,不管不顾地推门进去,却没想到刚迈进一条腿,就猝不及防地被甩了一脸水。
“你干嘛呢?”
珞珈扶着手台塌着腰,正在激情狂抖,郁枭这猛地进来打断他,一时还让他有些方向感错乱,脚下倒腾了几步才勉强给身子站稳当了,愣愣地看着郁枭道:“甩干。”
“……你不会拿浴巾擦吗?”
“你没留浴巾给我呀。”
“……”
郁枭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视线从沾满水渍的地板扫到雾气腾腾的圆镜,最后落到瓷砖墙壁上,心里想着得快点安排给他送走,留在家里早晚要气死他。
珞珈对他的心路历程一概不知,在被郁枭用浴巾裹着抱出来后,还一边咯咯笑一边躲着不让他给擦头发,直到被郁枭掐着后脖颈按在沙发上才老老实实给擦,但还总忍不住要哼哼唧唧几声。
郁枭如同老妈子一般伺候完他洗澡又伺候他穿衣,选了自己的一件浅杏色的连帽大衣给他套上,他瘦瘦小小的,大衣套在他身上倒也有些好笑,像西方教徒的斗篷,下摆还有些拖地,不过正好能挡住他脚上的镣铐。
他单腿蹲着给他系扣子,道:“上次抓你进去的怪叔叔要来了,我想了一下还是先带你出去躲躲,他忙着呢,不能一直跟我耗着,我估摸他来了之后扑了个空,用不了多久就走了,咱俩正好去把烧鸡买回来,你有什么意见没,小麻烦精?”
“我不叫小麻烦精,我叫乖宝儿。”珞珈一本正经地道。
“乖宝儿?”郁枭嘲讽地笑了一声,“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哪里乖?”
珞珈瘪着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郁枭怕他再作出什么幺蛾子来折腾他,当即把后面兜着的帽子一扣,给他半张脸挡上,随后拎着人去门口穿鞋。
小家伙不高兴的时候倒是好摆弄,也不和郁枭拧着劲儿使,怎么摆怎么是,倒是真有点往乖的方向发展。
如果他没有多余说一嘴的话。
他从帽子下面小心翼翼地仰起脸问他,“我能不坐你开的车吗?”
这仿佛是压死郁枭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几个意思?我这么大一少爷给你开车还委屈你了!?”
第70章 不老情(一)
郁枭在后面拽着他空荡荡的袖子走,珞珈就在前面顶着大帽子一蹦一跳的,身上的手铐和脚铐哗啦哗啦地响,好在他们选择去走后山的小径,此时只有几个上山挖野菜的老人投来好奇的视线。
这视线让他感到不安,等一下领着这么一个神经病似的家伙上街,估摸不出半条街,他就得被郁三抓回去挨骂。
想着,他心下一沉,大跨了一步追上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家伙,将他兜着屁股抱起来,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又稍微给他拽了拽大衣的下摆,挡住他细白脚踝上的铁圈儿。
“不许吭声。”郁枭厉声道。
“你为什么忽然抱我呀?”珞珈咯咯笑起来问他,对他那句“不许吭声”权当没听见。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活过了,仿佛忽然回到了千年前,他还只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蹦蹦跳跳地在将军前面跑,累了就躺在他脚边撒泼,磨得他受不了了,再将自己或抱起来,或挂在肩上。
想起来他心里就开始泛起一丝丝的甜,他有心想伸手抱一抱郁枭,可惜挣脱不开手铐,最后只能把小脑袋凑到他颈窝,讨好地蹭了蹭。
“因为你从后面看起来像个小疯子,我嫌丢人。”不想郁枭冷冷道,还别扭着脖子离他远一点。
珞珈也不在意,毕竟被他嫌弃惯了,他知道自己只要锲而不舍地伸着脖子去够他,郁枭到极限了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给他蹭。
才腻歪了一会儿,郁枭就轻轻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小径要到头了,下去之后再走走,就进入到了车水马龙的主城区,再让他这么腻腻歪歪个没完,实在不方便他行动。
“你等会儿装得虚弱点,我先带你去把铁链子卸下来,然后再去你说的那家烧鸡店。”
珞珈点头应着,不过他还没腻歪够,又软着嗓儿撒起娇来,“可是我好饿啊,好饿啊!”
郁枭把他脑袋上的帽子拉到最底,依然盖不住他黏黏糊糊的小嗓音,只得又把帽子拉上去,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凶狠的视线,可惜小家伙不怕他,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念叨“好饿呀”,自己更是不争气,收回手后竟开始不自觉地去翻口袋。
真是一点也不怕再一次被抓回到牢里,郁枭想,对比之下,他这般担惊受怕的瞎操心,就显得傻兮兮。
郁枭坚持着脸上恶狠狠的表情,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来,这好像是他在柏林的时候,不知道那个姑娘塞给他的。
他用嘴撕开包装袋,把里面的巧克力球挤出来个小半个尖尖,对着珞珈张圆了的嘴挤进去,还坏心眼地把包装纸顺着他的领子扔了进去。
珞珈哼唧了一声,但也没急着管扎人的包装纸,他对郁枭塞进他嘴里的东西倒是更感兴趣一些,入口即化,带出来一波浓郁的甜香,里面包裹着硬坚果和酸甜的果干,好吃的不得了。
他牙齿间还都是巧克力,含糊不清道:“这是什么呀,我还想要。”
“没了。”郁枭没好气地说,抬手把他的帽子扣上,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街道去,拦下来一辆黄包车。
“上哪去儿呀您?”车夫小哥那张晒了一个夏天的脸立马展露出笑颜,抑扬顿挫地要和吆喝起来。
“长虹医院,麻烦快一点师傅,我儿子要不行了。”郁枭急切道。
*
车夫卖力地跑着,整段路上,珞珈都在奋力地同那只按在自己脸上的手做斗争,亏他还以为这来之不易的抱抱充满了温情的色彩,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是只愚蠢的狐狸,直到他被郁枭不动声色地揍了两下屁股,才逐渐安分下来。
到了地方郁枭才想起自己钱包比脸干净,回来之前兑换不明白钞票,便一股脑地塞给晁利安去处理,只是没想到回国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对不住啊,师傅,出来太着急没带钱,”郁枭面上微微露出来一些尴尬,“这样,你去鸣鹤西巷28号找一个叫晁利安的人,他是我弟弟,你给他说,让他付给你。”
“不用不用,不差你这一单子的钱,”车夫是个好心人,“我也是当爹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快去给孩子看病吧,延误了就不好了。”
说完怕郁枭再推脱似的,匆匆忙忙地蹬着车去吆喝下一单生意了,倒是郁枭被他弄得有些心里过意不去。
他叹了口气,抱着怀里闹别扭的家伙急匆匆地往医院里面跑,他对这里很熟悉,被接到郁家老宅前,他一直被关在这里,不过后来郁香兰来接他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要被换一个地方关着。
穿过人流涌动的前堂,抵达被住院楼包裹起来的露天花园,郁枭寻了一隅门洞走进去,一下子就和喧嚣的人流隔了开。
珞珈见盖在脸上的力道松了,立马挣扎这从衣服里面钻出头来,还把嘴里叼着的包装纸吐到了郁枭脸上。
不过下一秒他屁股上就又挨了一巴掌。
“你能不能老实点。”郁枭凶他。
“谁要给你当儿子!我要当你老婆!”
珞珈哭哭唧唧地喊起来,惊得郁枭立马伸手去捂他的嘴,一边咬牙切齿地送了他一句,“你是我祖宗行了吧,再安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