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上前拉扯住黎大少的右臂,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下一秒大少那张斯斯文文的脸就再绷不住了,脸色一沉,快步走回来。
珞珈在心里大呼不好,连忙想拉着郁枭的手开逃,可毫不知情的郁枭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撕了几块肉往他嘴边塞,见塞不进去,便问道:“吃饱了?”
他嘴唇翁动了一下,半个字也没答上来,就被忽然冲上来的马脸人粗暴地拽下帽子,卡着脖子按在了玻璃窗上。
“老大,是他。”
“楚珞珈,你还真越狱了。”去而复返的黎大少此时面上再看不出半点客气来,他双手撑着桌沿,微微压下上半身,瞧了瞧被按在玻璃窗上的珞珈,又瞧了瞧波澜不惊地把那几块肉塞进自己嘴里的郁枭。
“这么说来,这小子就是郁家刚接回来的那个私生子?”胖子怪声怪气地笑道:“怪不得眼睛这么瞎。”
侍应生瞧见气氛不对,忙哆哆嗦嗦地跑着上楼去叫店长,一边还时不时的回头看这边的情况,险些脚底踏空,从楼梯上摔下来。
“照你们家郁三爷的说法,他是因为找不到偷了我爹东西的贼,又看不惯你这私生子没结婚就和一个戏子纠缠不清,败坏郁家的名声,所以才把他,”他伸手点了点珞珈,“扭送进了大牢,结果当晚又被情深意重的你给劫走了,现在看来,这说法还是真的不成?”
郁枭又塞了一块进嘴里,完全没有要同他讲话的样子,眼神却又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
在郁枭的船还没靠岸之前,他是郁二爷的私生子一事就不知不觉地在各家公子哥之间流传开了,为此郁副司令大动肝火,一纸文书将其调配至了一处偏远海岛监工。而这位名不副实的小少爷回来之后,在郁家也不受待见,不学无术品行还不端,回来还不到一天就被郁家三爷带着人给揍了,此事还惊动了黎家那个以跋扈著称的五姨太,当天就面色不善地杀回家去给他上了顿家法,一直打到天黑了才给他放出去,家都不让住。
“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啊!”
知道他在郁家形同不存在,那两个只会跟在别人身后附和的,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抢着出头,一人直接开骂,顺带提起一脚就要朝郁枭踹过去,却没想到郁枭忽然变了脸色,伸着油乎乎地手一把拽过黎大少的皮衣下摆,挡住了那一脚。
那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慌忙地看向黎大少。
郁枭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瞥都不瞥一眼黎大少越来越差的脸色,不紧不慢道:“你们骂人可以,但是敢弄脏我衣服,我就打掉他的门牙。”
“我操,今天非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
“你们别打他!你们别打他!”
见玻璃上映出几个人摩拳擦掌地模样,楚珞珈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扑棱着身子差点就从马脸男手下逃脱了。
“都闭嘴。”黎大少低喝了一声,从郁枭拽过那条毛巾,换了个还算干净的面儿丢给身后一人,让他给自己的皮衣擦一擦,自己则慢慢靠近郁枭,语气不善道:“小子,你初来乍到没眼力价,我忍你这一次,但是你给我记住了,青阳城里永远是我们姓黎说了算,别仗着你家手里有点兵权就这么目中无人,丢了面子是小,丢了命哭都来不及了。”
他顿了顿,伸手恶狠狠地揪住了珞珈的帽沿,不顾他抗拒,勒着他的脖子给他拽过来,“这个戏子是我一手砸钱捧出来的,我没说不要之前,谁也别打他的注意。”
郁枭沉默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去看了看珞珈,看他在拼命地对自己摇头,还颤颤巍巍地伸过手来够他,那神情仿佛在叫他不要反驳,不要抵抗。
“好呀,你们把他带走吧。”他平静地道。
“算你小子识相。”
“不……”
珞珈却一时间失了神,他确实希望郁枭不要在此时和姓黎的发生口角,但他绝对没想到郁枭会放弃他放弃得这么干脆。
这让他难以接受。
郁枭依然那样平静地望着他,眼神随着他的身形移动着。珞珈不懂他眼神里的含义,只是在马脸男从后面把他架起来的一瞬间,脑子里嗡了一声,随即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马脸男毫无准备地脱了手,他就一把抱住郁枭的手臂,死死不撒手。
“又怎么了?”走到楼梯口的黎大少不悦地嚷道。
“你这是做什么呀?他不是你相好吗?”郁枭低头看了看,两眼通红的楚珞珈,头一回狠下心来,“或者不叫相好,叫财主。”
“不……”珞珈难受得只能说出个“不”字来,他死死地抱着郁枭的手臂,仿佛那是飘摇大海上的唯一一根供给他攀附的树枝,他不断地摇头,身后地马脸男扯他的手上也加大了劲,抓得他胳膊生疼。
郁枭疑惑地“嗯”了一声,轻轻说着:“我是把你抢过来的,现在他们来救你了,你不应该跟他们回去吗?”
“不,不回去……”
“不想回去啊,那为什么呀?”
“不是相好。”珞珈忽然不抖了。
他刚才见郁枭那么痛快地放弃了自己,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一时光顾着痛心难过,完全没觉察到他语气里的那股子阴阳怪气。
他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偷瞄了一眼郁枭,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果然还是那般,但冷静下来后,能看出来他似乎在等自己给出什么答复。
“不是相好,不是。”意识到这个,他底气一下子充足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哀求地朝他大喊道:“不要让他们带走我!我想留在你身边。”
话音刚落,他就清楚地看着郁枭浅褐色的瞳孔似乎颤了一颤,绷紧的嘴角也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那好吧。”但他还是假装勉为其难地回道,语气里带了些闹脾气似的倨傲,“求我。”
珞珈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嗔道:“你这人真的是,太恶劣了。”
“求我。”郁枭眼睛一闭,不耐烦地提高了声调。
“求求你了,”珞珈见状乖乖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声音绵绵软软地道:“救救我。”
*
如果让楚珞珈用一个词总结刚刚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他能想到的只有——刺激。
那是一种能让他全身毛孔都舒张开的快\/感,伴随着鲜明的强弱对比,形成了一幅缓缓在他眼前展开的画卷。
让他忽然觉得方才担心到烧鸡都不觉得香了的自己实在是傻瓜透顶。
那个人可是他的将军啊,怎么会惧怕那种外强中干的草包?
“这眼镜我戴着好看吗?”就是偶尔会做出一些让人费解的举动。
就比如他现在正捡起一拳被他揍飞了的眼镜,掰直了眼镜腿架到自己鼻梁上,一本正经地去问那面面相觑站在一边,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三个人。
三人异口同声,“好看。”
“我想也是,毕竟少爷我长得本来就好看。”他自顾自地点点头道,觉察到窗户边上有异动,当即便转过头拔高音量道:“你有意见啊?”
马脸男被他卡着下巴一头砸破了玻璃窗,眼前正发黑的时候,身子就被掀翻了的桌子紧紧地压在墙上,动弹不得,珞珈眼疾手快地捡起了玻璃碎片抵在他咽喉上,叫他更加不敢动弹了。
至于黎大少,他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郁枭解决掉马脸男朝他冲过来的时候,那三个公子哥还知道搭把手,只是动作太慢,好几下都被郁枭牵引着黎大少挡下来,之后再插不上手。
这姓郁的私生子生得人高马大的,打起人来也和疯狗没什么区别,那黎大少别说还手,站起来都还要他拎着,几个人一看这架势也不敢上前,那拳头别说抡到自己身上了,就是擦个边估摸着都得破层皮。
“小戏子你干嘛呢?不用管他,过来。”
郁枭臭美够了,转头去招呼珞珈过来,自己半跪在黎大少身边,在他口袋裤兜里摸摸索索地弄出来一堆好东西,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会儿,最后拿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摩托车钥匙。
他站起来,往他屁股上踢了踢,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说道:“借我开两天,你家住那个黎府对吧?过两天给你送回去。”
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心说这可真是个疯子,给人家黎府的大少爷打成这样,还敢上门?
“拿人家东西不好吧……”珞珈凑到他旁边小声说,“你不是说不道德吗?”
“我也没说过我是个讲道德的人啊。”郁枭把钥匙往兜里一揣,揽过珞珈就开始事不关己地往外走,“而且这是借,过两天没油了,还得还回去让他给我加油呢。”
“可是……”
“别可是了,走,带你兜风去。”
路过站在楼梯间脸色青白的店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旁边傻站的三个人,“钱找他们赔就行,我出门忘带钱了。”
店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没一会儿发动机地轰鸣声就再度自楼下传来,珞珈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从后面紧紧地搂着郁枭的腰,在街边孩童羡慕的注视下,一股子名为“男人的浪漫”的兴奋感,也逐渐在他的身体里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