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三冷着脸,面不改色道:“来人,把小少爷一块绑起来。”?
“不好吧,三爷。”
“反了你们了,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三叔,你不要太过分了。”郁枭终于也装不出和气的模样了,?单手拦下那个拖着珞珈往外走的警卫,语气不善道。
“威胁我?就凭你啊?”郁三冷笑一声。
郁枭没正事,看这模样八成就是老板娘嘴里的戏迷之一,但他不能跟他一样,他得像个成熟的男人。
昨晚那事无疑已经惹怒了黎凭山,此时若不给他找一个发泄的口,遭殃地很有可能就是郁枭这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
像这样栽赃嫁祸给旁人,以保全自家的行为确实自私,他讨厌郁枭归讨厌,但要真让他看着他去死,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郁枭深吸了一口气,道:“老板娘,麻烦您给黎司令府上打个电话,就说找他们五姨太郁香兰,让她抽空回娘家一趟。”
“你把我姐折腾回来干嘛?我告诉你这事就算她知道……”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郁枭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旁边一个柱子走去,相当傻兮兮地双手环抱住它,面不改色地朝着自己说了一句这可是你惹我的。
然后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之中,微微后仰,将把脑门往柱子上“吧唧”一撞。
“你他娘的有病吧!”郁三气得直跳脚,转身向身后的手下们大喊道:“你们都看见了,我没打他,是他自己撞的!你们给我作证!”
第65章 《燕南山》(三)
在郁家老宅里,一场鸡飞狗跳的惨案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末了消停些,郁枭便两眼无神地靠在郁香兰的肩头,望着他正对面靠着墙根站的三哥。
“我觉得三哥从来都没有真心接受过我,”他小声说,趁势又把头往郁香兰的颈窝里拱了拱,一边呼吸着她身上好闻的兰花香,一边操着不知道从哪学来的电影女二口吻说,“但是姐姐,你也别批评三哥了,都是我不好,惹得三哥不快……”
“我他娘的怎么没打死你!”郁三没忍住,当即破口大骂道。
郁香兰正翘着指甲剥手中的鸡蛋壳,闻声抬起眼皮瞪了郁三一眼,嗔怪道:“你们两个从小就打,这才刚一见面,又打!”
“姐,你别信他的鬼话,我真没打他。”
“姐,你也听见了,他刚才还说要打死我。”
“放你娘的屁,郁老五你是不是太久没挨揍了!”
“行了!吵死了!”郁香兰把盛凉水的碗端起来就是一嗑,声调也拔高了几度,“我也不是三岁小孩,你俩哪次干架不都是恒儿犯贱在先。”
郁枭装乖装得整起劲,反应回来后也躺不住了,噌的一下坐直了身体就要为自己辩驳,可惜下一秒就被郁香兰揪着耳朵拽了下来,拿温度刚好的白煮蛋轻轻揉着他额头上的伤。
她语重心长道:“老三,姐知道你是个暴躁脾气,一点就着,和小恒儿天生不对付,但是三儿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脸啊,你老弟除了这张脸,他也没别的本事了,现在世道不太平,我还指望他能靠这张脸骗个军爷家的闺女回来,这样他以后也不至于拖累你们,我也能放心。”
“姐???”郁枭一时很难从他不再是郁香兰最疼爱的弟弟里缓过来。
才一回过神来,他就挣扎着要起来,不想却被郁香兰一巴掌抽在脖子上,怒道:“姐什么姐!消停躺着!”
此时郁三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弯下腰凑到郁枭眼前,恶声恶气道:“活该,叫你恶人先告状。”
郁枭被压制着动弹不得,他企图对郁老三翻个白眼,露出来的一截脖子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只听郁香兰道:“不许对哥哥没礼貌。”
这家是待不下去了了,郁枭心想,忽然就觉得自己这头白撞了。
“姐,我就把他扔这了,局子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我先回去了。”
“去吧,你们一天天压力也不小,等四儿毕业了还能过去帮帮你。”
“等会儿!姐,姐你最好了,你帮我说说,不能让他把那小戏子给我送走了,我找他还有事!”郁枭急了,伸手抓着郁香兰大衣的衣摆狂甩。
郁香兰给他揉伤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道:“这事没商量。”
*
许是怕他添乱,郁香兰一直看他到夜里,才起身准备回府,她前脚刚走,郁枭后脚就翻墙跑了,还倒霉的刚一落地就被车灯晃得睁不开眼。
“听说你吃瘪了?”晁利安故意亮车灯晃了他两下,他料到郁枭会从这里出来,吃过饭就来这里等着笑话他。
他开门从车上下来,一脸的幸灾乐祸,“郁三爷回局里逢人就学,听得我这个心情啊,倍儿舒畅!”
“什么人呐这是,活该他娶不到老婆。”郁枭不悦道,在心里默默地记了郁老三一笔。
但他现在还真没工夫和他三哥斗智斗勇的,最迟明天一早,那个傻乎乎的小戏子就要被送到黎凭山面前,那时候自己再想捞人可就是天方夜谭了。
于是他走近了去打量着晁利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么多年兄弟了,帮我个忙。”
“我呸!”晁利安一把拍开他的手,啐着骂道:“谁跟你兄弟,我是郁司令派来监视你的,我要向他汇报你的一举一动。当年要不是你趁我半夜放水,从背后偷袭我还往我鼻子里抹辣椒水,我才不可能和你同流合污!”
他这话说得很解气,仿佛要将这十年来被郁枭的压榨的愁苦一股脑全倾泻出来似的,但是郁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神态那叫一个坦荡。
不跟文盲讲道理,晁利安只得瘪瘪嘴,“要么我送回你的小公寓,要么你自己滚。”
显然,郁枭他选择了后者。
留下晁利安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巷子口的一盏路灯下,看着远去的那辆老爷车,和它七拐八拐的神经病走位,他忽而沉重地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开始了自我催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楚珞珈被收押在了一监的地下室的一个简易牢房里,这里只关着他一个,因为罪名比较特殊。
一监通常用来收押轻犯,郁三给他安得罪名是偷窃,本也属于收在一监的一类,但内里牵扯到黎凭山不愿被触碰的隐私,这处理结果也是不太好公之于众的。
他拖着手铐脚铐,在不大不小的牢房里走来走去,他在等这一班的巡逻从他面前经过,好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乖一点,他骨架身材都小小的,囚服挂在他身上,像偷穿了父亲衣裳的小屁孩。
桌上的晚餐很丰盛,不过他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郁枭最后对着柱子的那一撞,让他止不住得担心,从前他的将军就喜欢弄伤自己,然后让他去舔,还说什么不舔就不给抱,如今这当头一撞,也不知道是玩哪出。
他想去看看郁枭。
入夜之后,巡逻大概每过半个钟轮一班,一监设立在半山腰,同郁家老宅身后的山林是相连的,恰好他擅长走山路,如此一来又可节省下来大半的时间。
“饭怎么不吃啊?瞅瞅你那小身板,不吃饭挺得住吗?”偏偏那巡逻大哥还是热心肠,一瞧见他桌上的饭他没怎么动,当即扒着栅栏苦口婆心地和他讲起话来,殊不知珞珈心里只希望他能快点走,再快点。
可他面上还是得带着些凄凉,含羞一笑轻声道:“我晚上吃得少,身子太沉了,上了台就不好看了。”
“也对也对,你们这行也不轻松,人前显贵,人后受罪。”那大哥点点头,又看着他反复叹了几口气,才慢吞吞地起身走了。
等到巡逻小队的脚步声渐渐远了,?牢房的墙壁上倒影着的瘦小身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点点地缩了下去,不一会儿,就从衣服里钻出来一个尖耳朵的小家伙,珞珈伸长了两只前蹄儿,撅着屁股舒展了一下腰背,正要在活动活动四条小短腿,为长途奔跑做准备,灵敏的耳朵就忽然感知到重新折返回来的脚步声。
这一下可给他吓得不轻,背上的毛都有些竖起来了,那阵脚步似乎不想放过他似的,很轻,却也越来越快。
珞珈慌乱地左右横跳了两下,冷静了之后将两只后蹄分开,踏进脚铐里,?用小尖牙叼着上衣下摆想上一撩,迅速钻进去,伸着爪子去够上面的两个手铐。
只可惜还没等他站起身子,就敢知道屁股上一凉,他凭时不大爱穿裤子,想着不能裸奔光顾着穿上衣,却忘了裤子这么一回事,在想套进去的时候,裆部却和脚铐上的链子过不去了,经历了几番拉锯战之后,竟然还不争气地,被铁链从中间撕扯开来。
他看着坏成两半的裤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脚步声也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住了,一时间空气里载满了绝望。
珞珈哭丧着脸放下裤子,手铐间的铁链晃动着撞击着,弄出轻轻脆脆的响,忽然从牢房外面传来了一声轻笑,他一抬头就瞧见作狱警打扮的郁枭站在那儿,摘下帽子,理了理被压得没了型的头发。
“服务都做到这儿来了?”他低下头,和头顶错开白炽灯的光错开,蹲到了门锁的旁边,从腰上解下来挂着一圈钥匙的铜盘,对着锁孔挨个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