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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骨 完结+番外 (谷草转氨酸)


  程透也很想知道程显听是怎么知道。但他镇定胡诌道:“我看这些不是中原文字,便胡乱猜应该来问问陆前辈。您能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吗?”
  陆厢盯着纸上思量片刻,啧一声道:“我没法同你解释上面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只能告诉你这一部分——”他指指上半部分,正是程透在少女魂散之时看见的符文,“这是为了超度。”
  超度?能在满是修士的岭上仙宫里发现这个,就连陆厢也感到意外,不禁问道:“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程透含糊说:“从万卷仓的书里,无意间翻到了,有些在意。”
  陆厢不置可否,又指指下面的那些字,“这些说白了都是咒文一类的,确是悉昙文没错,但这部分我不认识。”
  下半段自然是程显听背后刺青的,程显听这人神秘惯了,程透本就没抱多大希望能一下查出来那刺青到底是什么,因此也没太失望。
  陆厢把纸举起来又仔细看了半晌,说:“你确定没有誊写错?这底下的不是悉昙文——对于不认识悉昙文的人来说或许会觉得是同一种文字,但实际上这是两种全然不同的字体。这个,我闻所未闻。”
  程透又点了点头同陆厢道谢过,这才告辞。
  回去的路上,青年回味过来师父的意思。既然这是天竺的悉昙文,就说明虽然流传不广,但会的大有人在,岭上仙宫什么人没有,纯属巧合。
  他将信将疑,不知不觉间就回到自家小院来。进门便看见程显听趴在桌上,很不舒服的样子。程透是被接二连三的意外给折腾怕了,惟恐是一魂一魄发作,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程显听拿拇指用力按着太阳穴直起腰,眉头紧蹙,“头疼犯了。”
  头疼就跟牙疼一样,不是病,要人命。程掌门在冰棺里躺两年,这毛病好久没发作,今日将犯起就来势汹汹。他眼神看着都散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程透冷汗差点下来,忙说道:“坐着别动,我去叫药师。”
  “别!”有气无力地伸手去拉他,程显听站起来说,“无非是穴位上扎几针,我不喜欢别人动我头。”
  青年立刻过去把他扶回屋里,嘴上哄道:“那好,不找药师了。我给师父揉揉好不好?”
  才起来没多大会儿的程掌门又回去躺下,程透坐在床沿边,见程显听翻身趴到他腿上,哼哼唧唧半天小声说:“小祖宗,你叫我拿你怎么办呢。”
  光顾着心疼师父的青年没听清他嘟囔句什么,撩起袖子拿手腕内侧贴上程显听太阳穴,边按边问道:“你说什么?”
  程显听却转移话题道:“你问出来那是什么了吗?”
  “悉昙文。”程透此刻只注意到师父攥紧自己衣角的手,指关节都在泛白,他意识到这次头疼可能比他表现出来的还重些,一点都不想管劳什子的刺青符文了,轻声哄他,“别说了,我错怪师父了好不好。你平躺过来,这样我手腕够不着。”
  “不,”程显听倔道,“你别看我,过会儿我睡着了就好了。”
  他压低了呻吟一声,闷闷道:“早知道还是把程漆带来了,我能冲他发脾气砸东西转移注意力。”
  青年哭笑不得,从前在伽弥山上程显听头疼发火可不分人,区别只在于他会拿东西往程漆身上摔。程漆去搬救兵找程透,他家欺软怕硬的掌门只敢接着闹情绪,不敢再砸。往往一天闹下去,房间里也没几样完好无损的东西了,败家子儿可不管那些摆设值不值钱,发起疯来他连自己平时最最喜欢的玉镇纸都照砸不误。
  头上的穴位早已烂熟于心,青年该用指节按着,只听师父放在床榻上的那只手骤然握成拳头,狠狠捶了一下发泄。
  程显听陡然直起上半身,差点磕上程透的下巴。他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盯着青年,蓄势待发里凝出几分凶狠来,青年本能地感觉不妙,正待不知所措,程显听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都怪你乱摸我背后那个刺青。”
  他更凑近一些,两人之间只隔寸宽距离,淡淡檀香扑面而来。“赔我。”
  然而在缭绕幽香间,青年鼻子一动,敏感地嗅到了别的。
  程透面无表情,直呼大名道:“程显听,你喝酒了?”
  大清早的,作什么妖呢?
  自家师父几斤几两,程透心里有谱,青年先在心里默默给花匠记上一笔账,原来他刚开始眼神迷茫不是疼的,是喝多了!


第38章 玄机
  程透先是感到悬着的大石落地,才七窍生烟起来。
  哪知,程显听大方承认道:“对!”承认完,他不依不饶接着说,“但头痛还是因为你,怎么赔我!”
  青年分不清楚他头疼到底真是因为自己触碰了刺青还是师父喝多又在唬人,只是那眼里的凶狠像要把自己撕碎了咽下肚去,程透有点心慌,程显听靠太近了。
  程掌门眯缝着眼睛,似乎真的认识思考半晌,开口便语出惊人,“亲我。”
  青年瞠目结舌,又莫名生出点心事被戳穿的感觉来,他往后缩了缩,大声道:“你又发疯是吧?”
  “快点。”程掌门无赖道。
  程透目色一沉,心里却没有缠绵。隐忍不发的青年真希望眼前的人不是在喝多了耍酒疯,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也想这么做。
  飞快在程显听眉心吻了一下,他不是第一次吻上那光洁白皙的皮肤,却没有一次是在他心爱之人清明的时候。
  程显听满意了,又趴下来,头枕着程透的腿嘟囔说:“师父瞒着你好多好多事。”
  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十恶不赦般,程显听又重复一遍,“好多好多事。”
  程透低声道:“我知道。”
  “如何,你还要……跟着师父吗?”意识混乱的人有一瞬间想刨白自己的心思,然而那禁语自然而然已成警钟,即使在醉酒时,也像刀子般让他不安分的心作疼着停了下来。
  窗外的第一声春雷终于乍响,阴暗的卧房里,程透垂眸描摹着师父浅色的头发,滚滚雷声盖过了他的回答,但贴上来的温热手腕让程显听鸦睫几颤,缓缓用额头蹭了蹭。
  他疲倦地长舒了口气,像在给自己布下一个无法翻盘的魔咒。
  “你跑不了了。”
  小药寮内。
  门关严后屋里黑压压一片,岛上唯一一名医师的眼神儿不如修士,下雨天时得点起油灯。橙黄色的火光照亮屋内一隅,映出陵宏道人温和的侧脸。药师似乎不太喜欢他的登门拜访,脸和银箔小面具一样冷冰冰的,分药用的小刀被掷在桌上,光滑的刀面上是半个侧颜。
  “你怎么又来了,万卷仓这么清闲?”药师坐在他对面开口说着,掩住嘴打了个哈欠。陵宏表情严肃,见他开口,不由自主又坐直些,解释道:“今日挂了歇课牌来找你的。”
  “有事快讲,万一忙起来了,不想让人看到你在这里。”药师不留情面地打断他还没讲出口的寒暄,陵宏也不觉尴尬,顿了顿直言说:“前几天她的忌日,你为何不去?”
  药师愣住,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扭头答说:“忙着给邻居办接风宴。她也不是死在这儿的,没必要去祭那衣冠冢。”
  半晌,他又问道:“她也没去,是吗?”
  “她从不去的,见了要伤心。”陵宏沉声说道,“我倒是去了,若她还活着,今年——”
  “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像是惟恐听见后面的话般,药师急忙截住陵宏说到一半的话。灯下的道人也一怔,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张张口想赔不是,又觉得好似更不对味儿,只得赶紧绕过去,“那天她夜里惊醒,抱着琵琶唱了一晚上歌,唱到吐血,楼里的人急匆匆寻我过去劝,我又哪里劝得住。整个楼的人都在传她时日不多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陵宏正色道:“至少在她死前,别让她——”
  “她不会死。”第三次打断陵宏,药师斩钉截铁地说着,“我会送她离开。”
  灯火摇晃,晦明变化。药师缓缓取下了他脸上的那一小块儿面具,露出下面的真相来。粉红色的皮肤凹凸不平,丑陋且狰狞,昭示着曾经何其骇人的伤口,他重重叹了口气,指指脸上,“我第二次进仙宫前她打伤的,长不好,她看见了心里更不是滋味。”
  刚想说什么,门板却被噔噔扣响。两人对视一眼,皆没动作,只听外面一个清清冽冽的嗓音喊道:“药师,在家吗?”
  来人正是程透。陵宏询问地望向药师,后者抿下嘴唇,冲他点了点头,走过去开了屋门。程透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一看屋里还坐着个人,有点诧异,施礼问好道:“陵宏师长。”
  从没听说过这两号风云人物还有能闭门长谈的交情,但程透心里鲜少不好奇与自己无关的事,安静地站在旁边,等药师主动问说:“怎么回事?”
  程透虚指一下自己家小院,恨铁不成钢道:“喝多了,醒酒汤。”
  走进药房取来一小包东西,药师抛给他嘱咐道:“自己煎去,我忙着呢,记得放一小撮盐。”
  青年哦了声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回头说:“还有一事,他说他头疼,你得空了要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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