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身在阙内的他,从未见过活死人,更遑论这灵力如此雄厚的活死人了。
在三座城池之内,人们心照不宣的认为这冰系玄脉是丑恶、下贱的不详之兆,也无人曾使过,如今看来目所能及的一切都覆上了一层冰雪,如晶如镜,冰鉴照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九婴嘶嘶的喷出烈焰试图灼化这寒冰,但奈何这冰缩寒流,川凝冻霭,这点火与这寒冰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
冰晶附着在黑色的鳞片蔓延而上,九婴蛇头狂甩,想要奋力最后一跃,挣脱束缚。
不好!
祝落飞身捞起池雨与蛇头堪堪擦过。
轰——
池雨刚刚落坐之地竟然被这九婴撞出一巨大的窟窿。
这平台之后竟然还有一处通道?!
祝落还来不及惊讶,就见这冰霜立刻覆盖了九婴全身。
这上古至凶的九婴变成了一道冰雕矗立在这里。
祝落眨了下眼。
下一瞬间,这冰雕就爆裂在眼前。
细小的冰晶如同琼玉乱舞,跌落在井底的冰潭之上。
九婴就这样……就这样死了?!还是这样被碎尸万段死的!
祝落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怀中之人,池雨因为昏迷,整个人显得温顺而无害。
祝落给池雨穿衣时看过,池雨的骨骼纤细但不瘦弱,可能因为长年饥一顿饱一顿,那点儿骨架之上根本就没有那么几两肉,再者沐棠也说过,池雨的玄脉就如同一个筛子一样灵力四溢,根本没法储存住灵力,那他又是如何幻出这如此恐怖的冰境?!
池雨在昏迷中不住的战栗,嘴里嘟囔着什么。
祝落俯下身去。
“嗬嗬嗬……”
祝落不知池雨想说什么,伸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他的脖颈处的喉结,起伏如白色山茶花的花苞,好凉。
他从未遇过活死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如何照料,只好把他抱在怀中催动灵力,让他暖和一些。
单手在指尖燃起火焰照明,这洞口看起来黑不见底,但如今这凶水被寒冰冻成一潭死水,一时半会也解不开冻,更何况就算解开了冻,池雨还昏迷着呢。
祝落向前走了半个时辰,被一块尘封着的木板堵去了出路。
这木板因为时日太久,被山雨,泥土腐蚀的不像样子,不知什么植物的根茎缠绕虬结在这上面。
祝落犹豫了片刻,侧过身去护住池雨,隔空震碎了这块木板。
炽烈的阳光把他们迎了个满怀。
是山外。
祝落捂了下眼。
“他们在那。”
“祝落池雨!”
沐棠向他们急走而来,钟镜和和沐决明跟在沐棠身后。
“受伤了没有?”
沐棠急切的问道。
祝落摇摇头。
“池雨怎么了?”
“他……他受了点轻伤,昏过去了。”
“你们怎么出来的?之前我们去屋里找池雨时时无意中找到了这院落的施建图纸,才发现这井里有条暗道,直通这座荒山,按理说这出口的暗道就在这附近,但却怎么找也找不着。”
原来如此,祝落心里想道。
“这暗道很有可能是修井的师傅为自己留的后路,这院落的主人是怕这修井的师傅出去乱说吧,说这井里有怪,师傅知道自己铁定出不了这口井,便悄悄留了这暗道,不过这事实到底是怎样,也只有这院落的主人自己知道了。”
只是看这暗道的模样和最后的那道木门,这师傅很有可能被祭了九婴最终还是没出的来。
“诶,那九婴如何了?”
祝落抿了下嘴,“半死不活。”
沐棠拍了下祝落的肩,“行啊,可以。”
“咱们马没了,这几十里路要用腿走还不知道要走到何时,更何况极夜就要来了,但是!”
沐棠顿了下,笑道:“但是我们碰到了捕尸者,他们还有多余的备用马匹。”
这是他们第一在城外亲眼见到捕尸者。
捕尸者们连带着马匹都着着恶金重甲,那押尸鬼的车子为槛车,上施恶金阑槛以防尸鬼逃跑,槛车里的尸鬼个个皆全身疮痍溃烂,还散发出一种食腐肉之后特有的恶臭气味,再加上一双蓝的渗人的眼睛,横看斜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心中淤塞发堵。
“先吃药。”
领头的捕尸者对他们道。
这药名为月见,也是林云意前辈所发明,只要被尸鬼所咬但还未现形者,服下之后脖颈处便会出现一圈淡红色的血线,但对于曾是尸鬼但被治愈后的活死人却是无效。
几人服了药,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几人脖颈上均无红线,捕尸者们这才允许他们与自己随行。
他们一行人又走了大半天的功夫,过了朝天关,直到夕阳西斜才看见一望不到尽头的关隘的雉堞之上龙飞凤舞的题了三个大字——朝天阙
暮色暗淡,天边大块的云朵也被染成了绛紫,城墙上每隔十步都有火把照明哨兵防守,最高处望楼上的哨兵看见了有人要进城立刻敲钟警示,钟声回荡三长一短,是捕尸者进城的特有暗号。
进了城楼之后是个圆形的瓮城,在寒毒没有爆发以前,瓮城作为防御工事,是为了当敌人攻破第一道城门进入第二道防御工事之后关闭第一道城门,以此来个瓮中捉鳖,关门打狗,不过自寒毒爆发以后,人们齐心协力共克尸鬼,瓮城就变成用来检测想进入城池的外人是否感染了寒毒的地方了。
一个木桶顺着城墙滑了下来,里面盛着一瓶月现。
如果这些人服下月现之后脖颈上出现一圈红线,那么城墙之上的弩兵便会立刻放箭,将他们乱箭射死。
这一行人之前刚刚服完月现,有那道防尸沟的阻挡,一路上自也没遇见什么尸鬼,脖颈上也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红线。
“等等!”
一队禁火卫下来,捕尸者们都身着恶金重甲,而祝落一行人却并没有着重甲,“你们又是何人?”
祝落从腰间扯下红玉火焰令牌,亮给这兵长示意。
这是只有上阙人才有的令牌,可在下中上三阙之间畅通无阻。
“都是我朋友。”
禁火卫打量了他们一眼,虽然衣服被血污所染,但腰间佩戴的环佩珠砾都不是凡品。
“这位是”
禁火卫看了眼祝落怀中的池雨,这一行人里面也只有他一身素衣。
“也是我朋友。”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由内打开,禁火卫狗腿的附在祝落耳边道:“近日这下阙的南镇失踪案频发,不得安宁,恐怕要耽搁公子一些时日了。”
自这三座城池及防尸沟建立以来,秩序安定,他们这些哨兵除了每月看这捕尸者押解的在牢笼里的尸鬼,竟无一人看过外面尸鬼肆虐的场面,每天看着外面的荒地就便是看着外面的荒地,要不是这捕尸者们,他们当真以为尸鬼食人肉喝人血是哪个不靠谱的说书先生编篡出来的。
这一行人是这禁火卫自被调守以来见过的为数不多的上阙人,当然要好好巴结一下,说不定还有希望早日把自己调离这荒凉的寸草不生的地方。
没想到祝落听闻了只是淡淡的颔首,一行人便策马进城了。
朝天阙分为下阙,中阙,上阙;三阙如同同心圆般,下阙扣着中阙,中阙则护着内阙。下阙是给玄脉俱废,毫无修为的平民所居,住的也皆为土阶茅屋、蜗舍荆扉,中阙则是给修为尚可,稍有资质的修士居住,环境算不上是地上天宫,但也绝不是蓬户柴门,而上阙则是给祝家血脉一宗所居,他们大多资质上乘,灵力充沛,偶有修为下乘者,只要姓祝,那也是锦衣玉食,珠围翠绕。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每一圈也就是每一阙之间都有高耸的城墙阻隔,依据内阙两条互成直角的直径,每一阙又在城墙之上开凿了东西南北四扇城门以供通行,不过,也只有上阙人可以在朝天阙内来去自由,中阙人只可在中阙与下阙通行,而下阙人仅可居住在下阙,那兵长刚刚所言的南镇,正是下阙直线通往中阙大门道路上的一个主要镇子,下阙地广人多,他们此次直通北门,要是再绕到东门或西门,便是十天半个月都走不完。
祝落察觉到池雨在自己怀里动了动。
“醒了?”
祝落伸手捂住池雨的眼睛,“别睁眼。”
☆、明珠
池雨乖乖的点了点头。
祝落从衣袖上撕下一截绸缎系在池雨眼上,“等一会儿到了客栈给你找顶幂篱去。”
几人在城中走了一阵,又被当街巡逻的禁火卫留下。
进了城,一切治安都交与统一身着焰纹劲装的禁火卫看守,只是这把守下阙的禁火卫品级最低,因此这衣上纹路的颜色也为银白色,但即便是把守下阙的银焰禁火卫也都身负灵力。
南镇人口流动少,鲜有生面孔出现,禁火卫喝了一声,“抽查!”
祝落把掖在腰间的红玉令牌亮了出来。
禁火卫立即噤声,反而是祝落面色淡然道:“抽查也是应该的。”
听到祝落这么说,禁火卫的脸色才稍稍缓了过来。
“不知几位公子要在南镇停留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