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仔细听了片刻,摸到红绫身边。
“红绫”,池雨小声唤道,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好直接推她,“你是做噩梦..”
话还没说完,红绫倏地转过头来,原本温煦一张脸现如今狰狞不堪,与那些食肉饮血的尸鬼并无二样。
“你..你怎么了?”
红绫强咬牙道:“离我远些。”
“你不舒服?我略微会些医术,你若...”
红绫猛然高声喝道:“滚!”
这一声将众人惊醒。
池雨呆楞在原地,自他略微记事以来,还从未有人这么凶他过。
就在池雨愣神的这一刻,红绫气势汹汹如饿虎扑食直接咬上他的脖颈。
好疼。
几人立时要上前拉住红绫,钟镜和却比他们都快,直接一刀挑开,压住红绫。
“你要尸化了。”
此话一出,其余几人皆看向钟镜和。
钟镜和拿刀鞘挑开红绫脖颈上的红纱,赫然是一圈红线。
只有快要尸化之人服下月现之后脖颈上才会有红线。
“我..我不是”,红绫哽咽,而后强咬住手臂发出凄厉的嘶吼来,“我..只是..”
池雨一个手刀直接把她劈晕过去,“她不会真要尸化了吧,不过她要是尸化了还何必救我们?”
“还是等明天上”,钟镜和出声道,“等明早她醒了,神智清醒之后再议。”
沐决明一挥手,便有一簇梨花枝甩出将红绫捆了个结实。
红绫这一出,让几人一夜无眠,几乎睁眼到了天亮。
直到太阳高升,红绫才慢慢苏醒。
钟镜和抱刀看她。
“我不是尸鬼”,红绫低下头来,说完她又自嘲的笑了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什么。”
“你脖颈上有红线。”
红绫并不否认,“我服下月现之后,脖颈上确实出现了红线,但是半个月过去了,我依旧是这副模样,眼睛还是黑色,直到最近才会间歇性,毫无规律的想要食肉喝血,就像尸鬼一样。”
“所以...”
众人对视一眼,心底里隐约浮出了个可怕的猜测来,如果说那部落是因为有人染了寒毒尸化而依旧鱼龙混杂于其中导致从内而外分崩离析的呢?
“没错....是我”,红绫双手掩面,随后下定决心,一字一句吐出,“是我感染他们的。”
“是我的自私和懦弱....害了大家”,红绫把双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张泪痕阑干的面孔来,“我.....”
红绫欲语凝噎。
众人无言,只有在心中纳罕,真的是她。
一路顺着干涸的河道南行,终于看见了寸芸的踪迹,寸芸为高大草木,主要采其上部花萼。
红绫将他们带到之后便独自一人消失在了大漠深处。
众人原路返回,月落星稀,途径寂寥境外的月牙泉。
钟镜和拉停了骆驼,“你们想进寂寥境吗?”
沐棠回道:“若是进了寂寥境还要见钟城主,必定要耽搁上一阵,不如就近歇息罢了。”
众人皆同意沐棠所说,钟镜和带他们来到月牙泉旁一处房屋。
“这屋里无人吗?”
“无人。”
池雨进了屋才发现这墙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恨一字,有些是用血写的,有些像是拿利器刻滑而出,起初这痕字写的还是歪歪扭扭,而后有了些铁画银钩的意味。
钟镜和背过身去,独自一人看着这满墙的恨字。
他竟从不知林溅心中恨到此步。
沐棠叹道:“从幼年再到少年,不知这间房屋的主人生平遭遇了什么才会写满这些密密麻麻的恨字。”
钟镜和听闻此言,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
众人在这屋中休憩了一晚,便又继续赶路。
“那儿着火了?”
池雨看向远处扶摇直上的烟火,风吹之而不斜。
钟镜和回道:“是狼烟,可能是大片尸群。”
“我们绕道,他们有重木城自可防守。”
话虽如此,但没想到这尸群竟然如此之多,先是一两个落了单的尸群发现他们几人,而后向他们围来的尸群越来越多,几人陷在尸群之中如茫茫尸海之中的几叶扁舟。
骆驼不安的撅着蹄子,钟镜和最先发现他们在不断下陷。
“我们陷入流沙里了。”
前有尸鬼围堵,后有深陷流沙。
沐棠挥鞭甩倒半圈尸鬼,“比起被尸鬼一拥而上啃食的死无全尸,还不如被沙子淹死。”
“屏气!”
钟镜和喊完这一声之后瞬时被沙海吞没。
被沙粒淹没的瞬间,就如同鱼浮浅滩,深深的窒息感和无力感充斥着全身上下,挣扎是本能,但挣扎过后只会抽搐着加速下陷,尸鬼前赴后继的扑向他们几人并随之下陷。
沐棠醒来之时,发现身下还垫了个人,他骇了一跳以为自己垫了个尸鬼,一记肘击才发现自己身下垫着的人是沐决明。
沐棠从沐决明身上起来,先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有气之后才放下心来。
“哥”
沐决明即便在梦中也紧紧拉着沐棠。
沐棠稍一用劲想要把手抽出,沐决明便眉头紧锁起来,他只好任由沐决明牵着,看了看四周,他们几人都在地下暗河的河滩上,都是鸟巢蕨等在春风里常见的阔叶植物。
难道他们已经不在寂寥境了?
脚步声。
沐棠转身,只见几个蓝眼睛之人正在岸上看着他们。
沐棠问向他们,“你们是活死人?”
这些人面露不解,“什么是活死人?”
“就是..就是被尸鬼咬食,感染寒毒之后失去神智,服下断离复又恢复神智的,被称为活死人。”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我们是感染了寒毒,但是也没服什么断离,自然就变成了蓝眼。”
沐棠心里一怔,“你们用了多长时间变成蓝眼,可否还记得以前的往事?”
为首的一人沉思了起来,“这倒是从未想过,我只知道我被尸鬼咬了之后便陷入昏迷,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蓝眼。”
“但有些人变成蓝眼之后确实就像是失忆了一样,半点零星都回忆不起来。”
看沐棠面上有些阴晴不定,为首者还以为是担心他陷入昏迷中的朋友,“你的朋友不必担心,我们都会替你安置妥当。”
沐棠颔首致谢,他倒不是担心沐决明他们,早在他醒后沐棠便一一查看了,都是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我叫明梁”,为首那人对沐棠道。
“沐棠”
明梁带着沐棠四处环顾。
这些活死人所居之地算是半地下的溶洞,洞内雾气氤氲,多石瀑迭叠,岩上青藓众多,势必是在春风里附近无疑,想不到他们竟被地下暗流冲至到此,只是现在来看这里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桃花源,只不过不同之处便是这里所居之人都为蓝眼,没有黑眼常人的存在。
“这是作何?”
沐棠看着眼前尸鬼被拴在磨上,充当驴的角色,一块腐肉吊在他的头顶,似乎永无止境永不止歇永不疲倦的转着。
明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这周围的尸鬼属实有些烦人,便设计捕了过来,想着捕了也没用,便把他们都拴起来再加以利用。”
将尸鬼加以利用确实节省了不少的人力,他们还从未想过这一方法,不过这些人是活死人,自然也不怕被尸鬼咬,但如果真把尸鬼当作劳工投入到日常的生产之中,肯定会有常人被咬。
再往开阔地带走,出了岩洞,更有排排水转筒车,尸鬼踏于轮叶之上取水灌田,筒车水轮直立于河边,这里地势起伏不大,只靠水利自然无法带动轮叶旋转,因此便借尸鬼之力转动主轮,轮周小筒以此入水舀满,至顶倾出,接以木槽,再导入渠田。
这尸鬼白白不用确实是浪费了。
只是现下的问题不是如何利用尸鬼当劳工,而是活死人是否真的是天择,如果活死人真的是天择,那他们还有要继续寻药的必要吗?
明梁看向沐棠,“你有心事?”
沐棠不知是否该向明梁这个陌生人所诉说,“你们在这岩洞居住了多长时日了?”
明梁唔了一声,“很长一段时日了吧。”
“没想过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明梁摇了摇头,“我知世人皆怕蓝眼,皆畏蓝眼,不如山中隐居,何必出世自讨没趣。”
确实如此。
二人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才回去,沐决明醒来没看见沐棠几乎急的快要发狂。
“你去哪了?”
沐决明眼底赤红一把抓住沐棠,而后才看见沐棠身边的明梁。
“醒来去四周看看罢了,你这么紧张作甚?我又不会跑。”
得了沐棠的保证,沐决明神色又软和了下来,替沐棠揉着手腕,好像刚才疯狗似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是?”
明梁道。
“舍弟沐决明”
明梁疑惑的点了点头,“兄良弟悌,身为幼弟还是要尊重兄长。”
沐决明倨傲的偏了偏头,身体挡住沐棠。
沐棠无奈的跟明梁说了声抱歉将沐决明拉到一边去。
“你能安分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