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族长身后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蓝眼睛
虽然池雨服下月现,脖颈上并无红痕,但部落众人依然不信,在他们眼中活死人与尸鬼无异,皆是食肉喝血的怪物,在钟镜和再三胁制之下,部落众人勉强同意不立即处死池雨,而是将他关押在一间重重看守的毡屋之中。
“我没食肉喝血”,池雨抱膝缩成一团。
祝落牵住池雨,“我知道,我相信你。”
“真的是尸鬼吗?”
池雨自言自语道:“如果他今晚不出来觅食,我岂不是百口莫辩也洗不清了,但他如果今晚真的出来觅食了,又会有生灵遭到涂炭。”
“他今晚肯定会出来觅食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偏偏只是在昨晚才开始,也就是说这人可能是最近才染上寒毒尸变。”
池雨闷闷的埋进祝落胸口,“是我拖累了大家。”
“如果说活死人在染上寒毒之时食肉喝血固然有错,可是,一出生便是蓝眼的活死人,他们并没有食肉喝血,难道也要把对父辈的仇恨延续到后代身上吗?”
祝落给池雨顺了顺背,“规则是人为制定,歧视也不需要理由,要是真想憎恨一人,无论如何都能挑出看其碍眼的因由。”
“你以前在尸地也总是这般,尸地活死人两眼皆为蓝色,而你左蓝右黑,从小就属异类,你不敢出门却又想跟着我,便系上绸缎遮住眼睛,所以在下阙之时我才会觉得你眼熟。”
池雨听闻把头埋的更深,“你到底有什么好的,不会是话本里说的狐狸精转世吧,专勾人魂魄,把人勾的五迷三道的。”
祝落捏了下池雨的脸颊,“我若真是狐狸精转世勾人,那也是专勾你一个。”
“有声音。“
池雨倏地抬起头来,以至于撞到了祝落的下巴,“是羊在叫。”
祝落把池雨按了回去,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羊总是在叫,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会胆战心惊。”
“不是,是真的”,池雨手无足措的拉住祝落。
祝落岿然不动,“有时候五感太过通透并不是什么好事。”
池雨看着祝落这幅模样突然打了个寒噤,祝落脸上好似还是那副笑,但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了。
☆、红绫
外面惨叫不断,说不上是凄厉鸮啼,但是却让池雨从心底里有种不可名状的毛骨悚然。
风携卷荒沙而过,惨叫声慢慢熄灭,池雨也渐渐安定下来。
二人沉默片刻,毡屋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们二人出来过吗?”
是族长的声音。
看守者道:“没有”
族长掀开毡帘,面色不善的看了二人一眼,“出来吧。”
浓重的血腥味随夜风拂过,池雨垂下眼来。
“我们可以走了吗?”
祝落对族长道。
族长看了祝落一眼道:“夜间的荒漠豺狼四来,你们还是等天亮再走吧。”
祝落点了点头,池雨这遭算是不用怀疑了。
“尸鬼……是尸鬼!”
一人慌慌张张的跑来,见到族长便软倒在地。
族长立时神色凝重,“在何处?”
“就在……就在后面……”
“几个?”
“一……一个”
族长鄙夷的看了这人一眼,举火把照明带领众人前去。
“区区一个尸鬼”,族长拔出恶金弯刀一刀斩下尸鬼头颅,“也值得如此张皇?”
“爹——”
一年轻男子从围观人群中冲撞而出,抱着尸鬼的头颅痛哭流涕。
族长擦拭手中的恶金弯刀,“清醒点,他已经不是你爹了,是尸鬼。”
男子恍若未闻,依旧泣不成声,声泪俱下。
族长等了片刻之后连带这年轻男子的头颅也行云流水的连带割下。
身旁人惊道:“族长,这……”
族长甩了甩刀上的血,“他手上有伤口,沾了这么多尸血势必也要感染,还不如早日让他和他父亲去下面团聚。”
一夜过去,两具无头之尸因人们害怕沾到尸血感染自己而依旧躺在原地,低空中盘旋的秃鹫闻味而至,窥视着这两具腐尸,回旋一阵,便用那带钩的尖嘴轻而易举的将起开膛破肚,撕开柔软的肚皮,拖出一串血淋淋的内脏来。
众人更加唯恐不及的躲避开来,这些部落族人灵力修为本就不算甚高,仍是肉体凡身一具,便开始哄抢干粮与水囊。
先是一个尸鬼顺着风中的血腥之气寻来,而后是两个,三个,尸鬼们成群结队而来,人们为了抢夺粮草早已杀红了眼,管他是人是鬼,格杀勿论。
在存亡面前,族长绝对的威信如火中弃灰,随手一扬便立时灰飞烟灭。
烈火如日,熊熊的火焰吞噬着这片荒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人们为了争夺食物而开始打砸抢烧,自相残杀。
人杀人,人杀鬼,鬼食人,鬼食鬼。
这不是人间,是黄沙地狱。
池雨望着这般景象道:“他们这般又与尸鬼有何异?”
祝落回道:“有时候可怕的不是失智的尸鬼,而是失去神智的众生。”
祝落拉住呆在原地的池雨,“走,红绫的毛毡屋后有骆驼。”
钟镜和拔出乌金雁翎刀在前劈砍开路,祝落拉着池雨在末尾断后,几人一路肆杀出一条血路来。
红绫所居的毛毡屋地远自偏,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钟镜和挑刀看向红绫身边所牵的妇人,“这是?”
红绫牵紧了身边的妇人,“这是...这是我娘。”
妇人垂垂老矣,神智时而疯癫时而清醒,手臂明显被尸鬼咬过,散发出一股尸鬼啃食过后特有的腐臭。
“她快要尸化了。”
红绫咽了口气,“骆驼是我的,你们愿走便走,不愿随我便罢,无论如何我是要带着我娘,我娘在何处我便跟到何处。”
与尸鬼同行,这风险实在太大,众人沉默对视片刻,还是池雨先开口道:“你弟弟呢?”
红绫惊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对,我弟弟,我弟弟呢?”
妇人趁着神智还清醒的片刻推了红绫一把,“快,快去找你弟弟。”
可身后便是尸山血海,红绫一介弱女子又如何以身试险。
“我陪你去”,池雨拉住红绫,“我不会被感染。”
池雨挥出冰剑,在尸群之中劈开一层血浪,“你最后见到你弟弟是在哪里?”
红绫慌的有些六神无主,“就,就在我手边啊。”
他那么小,还不会说话,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二人都心知肚明,但还是不愿放弃希望。
二人杀回到他们之前所在的毛毡屋,毡帐上血迹淋淋,池雨拿剑挑开毡帘,一颗被尸鬼啃食的分辨不出原本模样的头颅滚落了出来。
红绫强忍住尖叫,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池雨拿剑把头颅挑到一边,环视了帐内一周确定没有危险才让红绫进去。
红绫试探性地喊了几声,从一旁堆卷起来的羊毛毡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池雨拿剑挑了几下,一个团子从中滚了出来。
“阿弟!”
红绫急忙弯腰抱起,却被池雨拿剑挡下,他微微侧身示意红绫仔细看看她阿弟。
男童沉浸的舔着池雨给自己的饴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全然不知自己的小腿已被尸鬼咬掉,只剩下一截空空的胫骨。
红绫拨开羊毛毡毯,手上鲜血淋漓,毡毯内也被鲜血浸染一种诡异的赤红。
她嘴唇哆嗦了片刻,摸了一把脸上腥臭的尸血,矮下身去把羊毛毯卷上,抱起幼弟掀开毡帘向外走去。
池雨握剑沉默,跟在红绫身后。
男童被红绫抱在怀里,后知后觉的挣扎起来,红绫落泪无声,紧抱住他,“都是啊姐的错,不该丢下你一人。”
即便被抱在怀中,男童恍若未闻,只知道舔着手中的饴糖。
红绫如若失神,脚下被断肢残臂一绊晃了个踉跄,男孩指缝间的那颗糖顺势跌落。
男童原本痴痴呆呆的面色终于有些松动,不要命的从红绫怀中挣脱出去,伸手去抓那块被舔化了的糖。
一只尸鬼顺着毡毯上滴滴答答流下的血迹从身后凌空扑出,一口咬断男童脖颈,当场血溅三尺。
“阿弟!”
红绫的喊声撕心裂肺,扑向尸鬼。
☆、狼烟
几人行了一天,终于找到一处干涸的河床。
等到休憩之时,骆驼趴下,像一座小山一样将他们都围了起来,把风沙挡在外面。
池雨自言自语道:“我也好想养骆驼。”
祝落拉住池雨,“有我还不够吗?还要再要一头骆驼?”
池雨撇了撇嘴,“也是,养你一个已经够麻烦了,还要再养一头骆驼。”
祝落用力握了握池雨,“你说我是麻烦?”
红绫怔怔的看着他们二人,“我娘以前也常这么对我说....”
自从妇人还趁着自己尚存一丝神智自我了断后,红绫一直陷入神神叨叨的状态,众人只当她是哀毁过度,并不惊扰。
直到夜半,池雨被一阵诡异的嗒嗒声吵起,这声音就好像是牙齿来回上下叩击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