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口衔之后,便被禁火卫拖出牢笼。
“啊囡——”
女人着急的拍打着自己面前的牢笼栏杆,“啊囡——”
小女孩被毫无知觉的拖在地上。
直至小女孩被拖出病坊,整个廊道之间都回荡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听的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池雨问向身边的禁火卫,“这小女孩要被送去哪?”
禁火卫摇了摇头,“听上边儿的,上边让我们送哪去就往哪送。”
“走吧。”
等池雨送完一圈转过身时,发现身后的人正在把药倒掉。
“你喝完了?”
那人见自己被抓了个正着,手一抖,连碗都跌落在地。
“为什么不喝?”
池雨虽带着幂篱,但此话一出便神似祝落,隐隐约约有些不怒自威的凛气。
“我.....我怕怕....有毒。”
“自从换了药方以后,有个别人尝出味道不对,我都告诉他们是换了药方,但他们依旧不信,总想着是毒害他们”,禁火卫哼了一声,“要杀他们还不简单,我为刀俎,他为鱼肉,何必再大费周章给他们天天熬药。”
“你....你们是....是怕堵不住悠悠....悠悠众口。”
那禁火卫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拿火鞭抽他。
感染之后灵力渐失,那人清楚自己可受不住这鞭,连忙缩到角落里。
禁火卫看他这幅怯弱样子收了火鞭,“不喝就不喝,那就硬灌呗。喝了不一定死,但不喝一定会死。”
几个禁火卫把这人绑起来硬灌,却只见这人不断干呕,吐的要比喝的多。
池雨问道,“是自从换了药方就开始这样了吗?”
禁火卫点了点头。
是他们疏忽了,池雨心想,现在换药就好比试药,需用双盲法。
双盲顾名思义,就是不让送药人和试药者知道药材名称,以防形成心理暗示。有了心理暗示就会如同现在这般,即使喝的不是毒药也会呕吐,最终药效也是大打折扣。
但现在依据这些人的言语看来,即便再将汤药调回原来的味道,这些人也不一定会喝。
回了住处,池雨回想起那妇人声嘶力竭的惨状依旧免不了一身冷汗涔涔,他想去问问祝落这小女孩会被带到哪去,但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来主动跟他开口,便在祝落房前来回踱步,思来想去。
祝落一回来,就看见池雨站在自己门前。
祝落有些想笑,很想逗逗他,但看了看四周还有其他人,只得敛下神色来。
“怎么?”
池雨心里清楚的很,祝落表面神色无虞但心里肯定在偷着笑自己,便生硬的撂下一句无事就要急匆匆的转身走人。
祝落抬眼看了看四周,挟着池雨推进门内。
果然,祝落一进了门就换了副轻佻模样,他单手拽着松了松襟口,扬眉问道:“怎么啦,今天终于肯赏脸舍得来找我啦?”
池雨咬着嘴不肯说话。
祝落替池雨把幂篱摘了,果然见池雨把下嘴唇咬的红艳。
四周无人,祝落便忍不住动手动脚的,他捏了捏池雨的下颚软肉,“好好的嘴,咬他作甚。”
“我的嘴我便想咬就咬。”
说完池雨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问祝落的,现在却又和他顶嘴,池雨悄悄看了眼祝落。
“看我干嘛”,没想到悄悄看这眼被祝落抓了个正着,祝落把案几上的红豆糯米糕推给池雨,“找我来问什么事?”
“我”,池雨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努力想让自己显的底气足些,“我就想问问那个被拖走的小女孩。”
“她啊,她现在暂时还在城内。”
池雨轻轻的哦了一声。
“她现在这样,便是留在中阙内也不好过”,祝落食指扣了扣桌,看向池雨,“你知道赵衡死前跟我说了什么吗?”
“他说,让这些孩子留在中阙便是对那些父母最大的惩罚,他们一身死脉,毫无灵力,注定一辈子都要活在中阙人的奚落与嘲讽之间,他们一辈子都会低人一等,一辈子都会被那些中阙人当作狗一样的看待。”
“可能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到事物的角度也不同吧。”
“我开始以为建慈幼庄,让他们在中阙有一席庇护之处便可,没想到还是有疏漏的地方。”
池雨懵懵的点了点头。
祝落看池雨这幅模样,显然是不大明白,就算池雨现在心智开化,但因为未经人世,对于人情世故也不甚了解。
祝落像往常一样摸了摸池雨发梢,“你以后就会慢慢懂了。”
“找我来就为了这事儿?”
池雨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乖乖的坐在案几前小口小口吃着那一盘红豆糯米糕。
祝落也不说话,就慢慢看着池雨小口小口的吃。
池雨低着头,但脸颊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层薄粉。
“祝落!”
沐棠手中拿着一本书,急冲冲的推开门来,“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哟...”
沐棠停住了脚步,“打扰了?”
池雨的脸更红了,嗫嚅道:“不打扰,不打扰,我先走了。”
祝落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池雨这幅慌慌乱乱的样子有些好笑,便诶了一声,“糯米糕拿着,幂篱带好。”
沐棠目送着池雨出了门,叉腰问向祝落,“身为娘家人,你对我们家池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沐棠睥睨着嗯了一声,“什么什么意思啊,我们家池雨涉世未深,少不更事,你别扮猪吃老虎啊,他不懂你也不懂?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祝落敲着桌沿的食指停了下来。
沐棠把书撂在桌上,“你别跟我说你没想过啊。”
祝落确实没想过,如果说开始池雨心智未开,他就当个小宠物养着,反正也不会说话,便在他面前有些肆无忌惮,祝落不是天生冷面,人前人后端着也是心力交瘁,这么长时间以来,池雨在他心中的份量确实有些不一样,但到底如何不一样,他也并没去细想。
“看你这幅样儿不会真没想过吧。”
沐棠躺在梨花椅上,吊儿郎当的敲着二郎腿,跟教书夫子一样训诫着祝落。
“行,你好好想想。”
祝落哦了一声,沐棠知道他是上了心,便也不再在这问题上多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沐棠把书摊开,“这是池雨的母亲林云意前辈留下来的。”
“你上次说,要寻一味提前服下,即便被尸鬼咬食也不会感染的药”,沐棠指了指手中的书,“我回去之后又仔细观阅了一遍前辈留下来的笔记,书中有写,没想到前辈连这个都想到了”,沐棠说完却叹了一口气。
“为何叹气?”
“只是可惜,这笔记中提到的几味药材都十分难寻,几乎要跨遍我们三座城池,若只是这般难处便也罢了,这一关键处却是缺失了几页,也就是说前辈写的这味药是不齐全的,我们晚辈再重新配齐不啻于女娲补天。”
“有这么一线机会,尽力去试总比不试的好。”
沐棠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沐棠从笔记中掏出一副地图来,“我已将这几副药材的所在之处都标了上去,其中一副药材雪莲花地处偏北,出了朝天阙再向北行个几天几夜便差不多了。”
祝落接过沐棠手中的地图观略一番,“事不宜迟,待这次瘟疫解决之后,我们便出发。”
夜半,阵阵非人的嘶吼声从病坊深处传来。
人们纷纷惊醒。
禁火卫闻声赶来立时绞杀,病坊之内又恢复了瘆人的静意。
麻子脸哼了一声,“我就说这药有问题,看看,看看!果不其然!”
病坊里立即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喝了药不一定会死,不喝药一定会死。是不是他说的,结果倒好,他先死了,我就说这药有问题,哼。”
“他们既然不想让我们活,那我们便拉着他们一齐死好了。”
禁火卫大喝了一声,病坊之内这些窃窃私语才立时戛然而止。
等到过了一刻钟的工夫,禁火卫离开了,麻子脸露出一扭曲诡异的笑来,缓缓开口,“明天辰时,那时候医工都来送药,知道吧。”
☆、血脉
因人手不足,不少医工都因连夜操劳而病倒,祝落和沐棠他们几人便也帮忙去送药。
麻子脸吹了声口哨,压低嗓音,“看看看看!谁来了,谁来了!”
“祝落和沐家的两位公子,还有钟家的那位公子竟也来了。”
“哼,谁知道是不是来做样子的。”
“做做样子也罢,要是能把他也拉下水来”,麻子脸诡异的笑了一声,“还愁朝天阙不会给我们用心治吗?就算不用心治,能拉他们几个垫背也不枉了此残生。”
有人怯懦道:“祝落毕竟是上阙的公子,下一任的朝天阙阙主,这样....这样不好吧。”
“你都到这时候了还替他们想呢?”
麻子脸嗤之以鼻,“是不是被他们压榨的跪久了反而站不起来了,咱们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朝不朝天阙的。”
“既然要死,那大家就一起死吧。”